杨仲舒被如瑾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怒气冲冲的盯着她。
如瑾垂目沉思一瞬,转而面容凄苦的抬头,说道:“刺史大人名声在外,我这几日着实没少听,民间皆传言刺史杀人,我也怕死,唯有此法才能推脱险境,请杨司法恕罪。”
“大人从未杀害那些女子,她们无故惨死,仵作验尸皆应付差事,疑案不了了之。但大人日渐萎靡,死尸有增无减,我身为司法难辞其咎,所以才费心寻你。”
如瑾见他怒气已消,便见好就收,承诺道:“如瑾必尽心而为。”
总算化解争执,一行人往牡丹园走去。
石径通到一处拱门,墙上藤萝着地拂垂,密密排布,色泽深绿。拱门之上挂一木匾,古朴雅致,上书三个隶体大字“牡丹园”。有鸟儿在藤上环鸣,很是有趣。
如瑾本以为传闻中的“牡丹园”定是那荒败不堪、阴气森森之地,不料,打理的这般干净。
杨仲舒笑道:“怎么,以为是处荒宅?”
如瑾没有否认,百姓闲话中将刺史府形容的有板有眼,什么吊死人的老树,缠满藤条的枯井……与眼前一切无一处相符,果然是谣传误事。
杨仲舒又说:“此院是前朝一位大人给心爱小女所建,所以每一处都是悉心设计,用料考究,历任官员都将此牡丹园精心打理,待到百花齐放时也是这江州一景,先前还曾招待过皇帝。”
视线一转在匾额的右下角处写着两个小字“容月”。
容月……
她隐约记得王妃名字便叫做“柳容月”,是巧合?
越王妃在王府内的院落也叫牡丹园,处处是牡丹花草,王妃除了念经闲来便伺候牡丹。
喃喃道:“这一院子牡丹品种繁多,打理起来极为不易,刺史大人真是有雅兴。”
杨仲舒闻言,说道:“是司马大人从洛阳请的花匠,悉心照料。”
说罢似乎不愿多谈便朝前走去,踏入拱门又是一景,影壁墙是镂刻的牡丹纹,隐约可见院内景致,前有一处精致假山小景,溪流潺潺鱼儿游动,里头放着珍贵的珊瑚与珠玉。
院内墙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天女舞乐,如瑾正看得出神,杨仲舒便指着回廊尽头的房舍,说道:“住处便是尽头屋舍,我身份有别便送你们到此,这两个婢女会引路,休息半日,明早我带你去义庄验尸。”
说罢行了礼便快步离开,好似身后真有东西追赶。
杨仲舒一走,那两个随行的奴婢便开始发抖,一幅送死的模样走在前头。回廊弯曲似无穷尽,好似一条巨蟒张口盘卧,总算有了几分鬼宅的样子。
如瑾朝婢女摆手,说道:“到院外守着,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是!”
两人如蒙大赦消失于院内,如瑾几人穿过回廊,见屋前有一处石台便将东西放下,赏了赏院中的花草亭台。
如瑾忽然出声道:“飞廉你在王府多年,可知王妃名讳?”
“知道,裴护卫曾说王妃姓柳名容月。”
果然……
她在院中绕了一圈,转而又在屋内看了几眼,拎出茶壶坐下。
牡丹花、容月落款、《汉书》、宫棋棋谱、还有檐下鹦鹉……
全都与王妃的喜好吻合,这院子同她有何渊源?
暮草有感而发赞道:“这地方倒是真花了心思,牡丹花长势真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长的这般妖艳,地下埋了不少活肥吧。”
如瑾说的活肥便是死人尸,暮草闻言嫌恶的从一盆红牡丹跟前离开。
“如瑾,你刚刚那一通比划,真是越来越真了。不过,这般吓唬那刺史,万一被察觉怎么办?”
如瑾眼神微眯高深莫测的说道:“人一旦有了心魔便很难根除,他或许并未杀了所有人,但绝对杀过人,否则不会吓成这般。他如今情形不妙,神情涣散,肝胆俱损,若是再不管,不出三月必定癫狂且药石罔医。我只是不明白,那白衣女鬼本就是信口胡扯,他却信了……”
“为何?”
“因为……谁!”
如瑾正要回话便听着一个声音从远处而来,凝神往房顶看去,便见慕容昭立于屋脊之,身形一晃便落入院内。
压下惊惧,讽刺道:“慕容公子好身手。”
慕容昭走过来,又问了一句,“江州刺史是何病症?”
如瑾蹙眉看了他两眼,内卫询问此事,难道说他是来查刺史的事?
她不动声色的思索了一番,斟酌道:“五十文。”
慕容昭目光微沉,似是嘲讽如瑾竟敢朝他讨价还价。
“验尸人的操守,不可散播雇主消息。”
“好。”
如瑾淡然一笑,勾起的嘴角在慕容昭看来便是得意狡黠。
他不由好奇,情报中袁如瑾常年在阴暗之地奔走,袁门极少出面相帮,袁天罡更是行踪不定。饶州老宅常年无人,她无休无止的挣银钱全都花费在救济灾民上,却名声不佳,晦气罩顶,只能离群索居。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阴沉悲愤么?
为何她活的这般豁达,时而楚楚可怜、时而憨态可笑、时而狡猾算计、时而冷傲锋利……
垂眼盖住心中所想,将五十钱推出去。
如瑾侧目瞥了一眼,淡然一笑。
慕容昭忽而觉得好笑,抬手示意,“请。”
如瑾拿了银钱,便将操守抛至一边,低声道:“刺史双目赤红,眼珠浑浊微凸,眼圈凹陷呈青黑,这是长久难眠所致。额角青筋暴徒,肩颈紧绷,动作迟缓,身形干枯阳气不足,饱受惊吓之苦。我进入屋内,发觉有催情的合欢香和酒气,但刺史那模样精气衰竭,已不能行房事,所以气血逆滞,肺腑受损,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你方才驱鬼。”
如瑾眼神微闪,此人果然早就跟来刺史府,顿了顿说道:“我不过是吓他一吓,怎会有鬼。这刺史肺腑脏气囤积,我助他疏通经络,而且我说女鬼模样只是碰运气,他自己惊吓,只能说明,近来确实见过此物。”
慕容昭听罢,说道:“府医诊治后皆言……纵欲过度。”
如瑾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递给慕容昭,说道:“先前你应该看到那书房内的事了,当知道我驱鬼不过是耍把式,为的是贴近刺史探他病症,你猜?”
慕容昭夹着那张符纸,鼻端处传来一股淡淡花香。
动作一顿,将符纸移开,垂眸看着前面弯弯绕绕的曲线,淡声道:“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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