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在经过这一带时都会提高警觉,但今天,只有今天,他放松了戒心。一个目露凶光的小流氓从巷子里溜出来挡住他的去路。伊莱几乎还来不及注意到那张长满青春痘和一口烂牙的脸,他的头部左侧就传来一阵剧痛。
那一记重击把伊莱打倒在地。小流氓弯腰抓住老人把他拖进阴暗的巷子里。小流氓又挥了两次棍子,只因为感觉很爽,即使老人根本没有挣扎反抗。接着他掏出老人口袋里的皮夹,抽出皮夹里的钞票,连数也不数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干,连一张信用卡也没有。他气愤地扔掉皮夹,低着头匆匆走出巷子。整个过程,前前后后大约只花了二十秒。
陶伊莱,生性谨慎,从不带太多现金在身上。小流氓只抢走二十七美元。伊莱躺在小巷的阴影里,隐隐约约感到细雨打在脸上。在一剎那的意识清醒中,他知道他快要死了。他想要想起他的儿孙,但他们的脸孔就是不肯浮现在他脑海中。但是他的妻子……啊,她在那里,脸上挂着天使般的笑容,那对伊莱来说就够好了。
「收看——机智问答!」主持人崔亚历拖长着声音说。
施施抱着一盆爆米花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电视。介绍三位参赛者时,她一如往常地端详他们的脸孔。中间的那个会赢,她心想,他看起来心思敏捷,有着一对聪明灵活的眼睛。她喜欢跟自己玩一个游戏,设法事先猜出哪个参赛者会获得优胜。最近这个游戏越来越不具挑战性。
运气好得令她不安。红绿灯是一回事,但是连她最喜欢的电视节目都开始受影响,她会很不高兴的。崔亚历开始念谜题类型。
「推理小说作家。」「费迪克。」施施说,把一颗爆米花扔进嘴里。
「浓烈的饮料。」「苦艾酒。」她回答。
「英国皇室。」「查理二世。这太容易了。」
「科学。」「冷融和。」
「全国各州。」「德拉瓦州。拜托别那么明显。」
「最后是外层空间。」
「类星体,那还用问吗?」这是她玩的另一个小游戏,在听到提示前猜出答案。最近她也猜得奇准无比。
卫冕者首先选了「浓烈的饮料」。亚历念出提示。卫冕者被难住了,瞪着黑板,好象他能逼它告诉他答案。时间到的铃声响起,中间那个参赛者按铃抢答。「答案是苦艾酒。」他说。不等亚历证实那是正确的问题,施施就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她知道没有错。最近她是每猜必中。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惴惴不安,她起身走到窗前凝视雨景。她喜欢雨,雨总是能安抚她的情绪。雨的魔力今晚却失灵了。
迷恋瑞基不可能使她烦恼到这个地步。没错,她很意外,因为这种事通常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但这毕竟没什么大不了。女人贪恋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她选择了不采取行动,就是这样。她可以了解人们为什么在情欲的影响下会做出失去理性的行为。荷尔蒙的威力就跟烈酒一样,但偷偷摸摸的程度是烈酒的两倍。
不,问题不出在瑞基和她对他的超强反应。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予理会。问题出在别的地方。这种深切的不安与荷尔蒙无关。她感到哀伤,几乎是悲痛,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试着画些素描,但无法专心。电视吸引不了她,最后她拿了一本书,裹着毛毯坐在床上,好不容易看了一个多小时才打起瞌睡来。她伸直双腿,用冰冷的脚趾摩擦温暖的毛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午夜过后不久,她开始在毛毯下翻来覆去,双手做出推拨的动作,嘴里发出喃喃呓语,头在枕头上摆来摆去,眼皮在颤动,呼吸似疾奔时一般急促。
然后她突然静止不动,连呼吸都暂停了好一会儿。
呼吸恢复时,她条地睁开双眼,眼神空洞而遥远。她静悄悄地摸黑下床,赤脚走向画室。她没有开灯,但街上苍白的灯光从窗外照进来,使她不致在杂乱的大房间里撞到东西。
几个画架立在画室各处,架上都放着未完成的画。她取下其中一张画布放在桌上,然后把一张空白的画布放到画架上。
她以俐落的动作拿起一管颜料,挤出一大团鲜红色在调色盘上。她挥动画笔,第一笔就在空白的画布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红色。接着她挤出黑色颜料,在画布上涂上许多许多黑色。
她在画布前站了两个小时,以娴熟的技巧默默挥动着画笔。她没有听到救火车鸣着警笛从她的窗下奔驰而过,她没有感觉到从赤裸的脚底传来的寒意。她连发抖都不曾发一下抖。
突然之间,她像气球泄了气般委靡下来。她用画笔在黑色颜料中又醮了一下,在画的底部添上最后一笔。她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画笔都泡在松节油里,然后像进来时那样悄悄离开画室,像幽灵般无声无息地移动着,循原路穿过阴暗的公寓,回到卧室和她温暖的床上。
闹钟在六点半响起,施施从毛毯下伸出一只手按掉闹钟,终止那吵人的铃声。咖啡的香味把她诱下床。套上一双厚袜子,她像科学怪人般迈着沉重迟缓的步伐走进厨房。她默祷感谢电动咖啡壶和等待她的咖啡。第一口太烫的咖啡从她的喉咙一路暖到胃里,使她能够捧着杯子走向浴室而不把咖啡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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