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海浪一遍遍冲击船身发出沉闷地响声,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甲板上多了一些军官。麻贵背着手感受着大海的辽阔, 大同出生的他还是第一次乘坐海船。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却不在海景上, 而是牵挂着留在朝鲜的儿子麻承宗。
麻承宗因为要随顾宪成接管归降的日军所以留在顺天, 而他几乎是被朱常洛请出王京的自然也没有机会将儿子带回来, 只能听之任之了。
然而,身为一位父亲,担心幼子总是有的。特别是麻承宗有名的耿直, 若非出生世家又有他和几个长子护着早就被人给坑了。
突然他听到朝鲜王世子船舱中传出一声尖叫,生怕对方在自己手上出问题连忙赶了过去。进去才发现李珲不过是做噩梦了。
“我梦见一个绛袍大官从天而降对我说我杀了太多别人的儿子,你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会保不住的。”李珲有些木然, 场景太真实了, “我还梦见王京四处都是大火……”
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是听见儿子无助的哭喊声。
“麻将军, 你让我回去看看, 就一眼也行。我实在不放心。”李珲脸色煞白, 看着有些可怜。
麻贵心中冷笑, 根本不信李珲的话, 但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只好言安慰, “梦是反的,一定没事。”
李珲的手抖个不停,“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
麻贵的儿子都比李珲大, 见他面色苍白,最后说道,“或许是中了诅咒,等到了大明找寻高名的术士解开就没事了。”
“大明的术士水平很高的,你现在就算回去也解不开诅咒说不准还会带来噩运。”
李珲没有说话,在想中诅咒的可能性。
麻贵安抚了一阵就离开了,李珲浑浑噩噩的走到甲板上,正在这时变天了,远处的一抹乌云快速飘了过来。海面上刮起了海风,顿时将他的衣袍灌满了。
“殿下,变天了,回舱吧!”侍从小心翼翼地说。
李珲浑然不觉,就在侍从无所适从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吟诗声。
风吹飞雨过城头,瘴气熏阴百尺楼。
沧海怒涛来薄暮,碧山愁色带清秋。
归心厌见王孙草,客梦频惊帝子洲。
故国存亡消息断,烟波江上卧孤舟。
“殿下的诗作得真好。”侍从反应迅速。
李珲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反身回了船舱。
麻贵也听到这首诗了,暗道朝鲜王世子果然对大明有些不忠,太子殿下看来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天津卫的港口今年没有上冻,麻贵和李珲顺利在天津卫下了海船准备转到槽船返京。谁知一到天津卫就听到一个消息,不止李珲,就是麻贵也吓住了。
他们船队庞大,比起商船还是要慢上一些,因而才能听到后面的消息。
朝鲜王京大火,百年都城毁于一旦,丧尽天良的权应诛已经伏法。
李珲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道,权应诛是他留在手上的王牌,为了稳固世子之位他收拢了一批义军,权应诛正是他最为看重的一个。
“怎么会是他?他不可能背叛我的。”一想到连景福宫都被烧了他心里就恨得不行,他没有怀疑消息的是假的。朱常洛身为大明太子是做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的,那么只能指向权应诛了。
“还请总兵大人让我在天津卫停留三日海祭遇难的百姓以及我的妻儿。”李珲请求。
麻贵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将消息发回京城请示等于默认了李珲的请求。
“谢总兵大人。”李珲真心实意的道歉。
麻贵也好心劝,“世子不妨趁机找术士解咒。”
他想起李珲在海上的梦境,竟然真被他给梦到了王京大火,说不准还真被人给诅咒了。
李珲连连点头,他也被吓住了。
一行人停留在了天津卫,海祭之后李珲疲惫的回到房中,一个老道已经候在那里了。
“贵人确实被诅咒了,还是个女子。”吴老道胡言乱语道,在他看来想李珲这种贵人多数都是招惹了桃花债。
李珲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可不是吗?父王的那些嫔妃可不是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李珝的母亲仁嫔金氏。
“道长说的是,还请道长作法解除诅咒。”李珲连忙说。
吴老道开始嘀嘀咕咕的作法,最后还刺破李珲的手指,然后说道,“诅咒贵人用的法术十分邪恶,就算是老道也不能保证完全破除。京城龙气浓郁,贵人最好去京城让龙气护着,记着,离皇城越近越好。如果不行就干脆出家吧!不拘佛道,有上仙护着总要好些。”
吴老道法术一般般,忽悠人倒是业务纯熟,张口就来。
在他想来既然贵人说被诅咒就是被诅咒了呗,破解诅咒他可没那个能耐,干脆就用龙气说话好了。
至于还不行,那说明住得离皇城不够近。
吴老道把里里外外都想好了。
李珲皱眉听完,待老道走后转头就让侍从悄悄调查老道的身份。
可能是李珲走完了背运,也可能是吴老道时来运转。他不知道自己被李珲的侍从跟踪,手上拿着骗来的钱习惯性的舍出一些救助贫弱。
赶巧让他碰到了一路寻来的金尚宫等人。
金尚宫怀中抱着小世子,小世子脸色通红,是发烧了,可是她和狗蛋身上也没什么钱财了。言语又不通,金尚书一发狠坐在路边开始大哭,恰好被吴老道看见了。
“哎!谁叫老道我好心,今儿个要做一件善事,就轮到你了。”吴老道见金尚宫抱着孩子哭得伤心,动了恻隐之心亲自将金尚宫送入医馆。
侍从一路尾随,看到金尚宫都傻眼了,他是个太监,自然是认得金尚宫的。当下连忙跑回驿站。
“殿下,殿下,好消息,好消息!”侍从欢喜地跑进了屋,气喘吁吁,“奴婢看到了金尚宫,还有小世子。”
李珲霍地站了起来。
“当真?”
“千真万确,小世子生病被老道给碰上,现在就在医馆。”
“没眼力见的,还不前头带路。”李珲轻踹了一脚侍从,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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