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得一身白雪的长乐宫,终于还是在入冬前,恢复了自身的亮丽颜色。
几乎搞死皇帝的卓贵妃已矣,而皇帝卧病在床,又没有比皇帝更大的太后存在,更别说还有宫里最有话语权的谢皇后多有照拂。
——谁又敢对勉强撑起这富丽堂皇宫殿的弱女稚子动手?
安乐公主带着小皇子依旧住在长乐宫里,清寂孤寒的偏殿里,纤瘦少女冷着脸给怀里的婴儿轻微摇晃着,婴儿甜甜安睡,望着他的眸中那是复杂万分。
从殿外踏入的宫娥招呼着膳房的人送上晚膳。一群人鱼贯而入,不过须臾,又齐齐退出内殿。
宫娥这才走进内室。
“公主请用膳。”
安乐公主没应这话,反问:“皇后娘娘说要给弟弟送来的奶娘何在?”
安排好一切的卓贵妃自然也安排到了稚子身上,只是她早先给儿子预备好的奶娘,家世清白,却不是个没心思的。
带着小皇子三番两次往皇帝寝宫跑,说是稚儿思父常哭;不然就是去逛御花园,一待好几时辰,路上随便遇上谁都给碰小皇子。
要不是谢皇后对后宫把控十足,仅凭安乐公主这么一个毫无倚仗的小公主,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从那以后,安乐公主对小皇子的看顾格外严实,几乎就是不假他人之手,即便要去宫中学堂,也一定会自己抱去谢皇后宫中寄存。
就连新奶娘也是谢皇后找的。
宫娥答道:“还在皇后娘娘宫里,娘娘身边的姑姑告诉奴婢,娘娘交代完了就会给长乐宫送来。”
安乐公主点点头,“我便先不吃了,等奶娘来吧。”
“公主——”
宫娥还要劝,被安乐公主抬手拦住,公主阖眸怅然道:“果然还是托付给表弟才让人安心。”
若不是有谢皇后不知何缘故出手相护,依从前皇后稳坐中宫漠视后宫权力倾轧的状态,他们孤儿两个必然是众矢之的,守不住这长乐宫的。
安乐公主这些时日不知后悔了多少次。
她素来坚定清冷,怎么会当时就这么听信于表弟的一番话,不顾现实只求理想的决定亲手抚养小皇子长大?
安乐公主时隔许久又一次提起楚焯,宫娥这才脑中闪过灵光。
“公主,奴婢似乎见过宫宴那日,与卓公子颇为亲近的那女子!”宫娥忽然说道。
那日宫宴开始时,安乐公主冷眼看着父皇搂着新欢入席,对故人的逝去毫无悔意,这一切都让她更坚信母亲的安排是正确的。
依照卓贵妃的安排,在楚焯入宴之后,安乐公主主仆匆匆忙忙去趁机转移走长乐宫的旧仆从与贵妃心腹等等,让他们从此与宫闱再无干系。
安乐公主只见到表弟和一个气质清贵冷漠的美人出现,来不及打量,便被表弟示意去把那事儿趁机办好。
送出旧人之后,安乐公主主仆便一直待在长乐宫,作出今晚未曾赴宴的样子,左右也不曾有人注意这个新丧的公主是否去过。
可是也不知道她们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一个好好的人居然就此卧病在床,就此称病不起,早朝都还是谢皇后身为国母代为上朝理政的。
最可怕的是,前朝后宫对这件事置若罔闻,仿若未见,巨石凶猛却落海似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安乐公主直觉那晚她错过的宫宴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可惜所有人三缄其口,任她怎么试探,半点风声都不漏。
乍闻宫娥提起与那宫宴有关的人物,安乐公主立刻抬头:“你说的是,那个女人?”
宫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等安乐公主细问,她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奴婢去皇后娘娘宫里时,恰好听见有人谈及那位姑娘,”明知四下无人,宫娥仍然压低声音:“据说是多年前便入了仙门的谢氏嫡姑娘。”
饶是安乐公主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谢氏的嫡女,身份哪怕在这贵人众多的京城,都是一颗硕大饱满的耀眼明珠。
可那位谢姑娘竟然是仙门的人?
安乐公主压下自己心中爆发的向往,她黯然道:“若我也能有表弟那样的天赋该有多好。”
谁不向往成为强者?
可有些人,比如她,就连成为强者的努力权利都没有。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总得跟着难受一回,可宫娥这回甚至顾不上心疼自家公主,她急急说道:“那谢姑娘正是卓少爷的师尊!”
“什么?”安乐公主震惊不已:“谢姑娘不是仙门子弟?”
和谢皇后同辈的谢氏嫡女,想也知道只有那位,从未现身于外人眼前,和谢皇后这个嫡长女年岁相差不小的谢氏千金。
或许只比楚焯大一些。
然而宫娥真正想说的不是谢家嫡女有多么天才。
她俯身道:“公主不若想想,倘若卓少爷与谢姑娘有这等关系……”
安乐公主眯起眼,“你是说——皇后是因为这样才对我们伸出援手?“
许是她声音太沉太冷,怀里的孩子不舒服地扭动身躯起来。
眼看哭声要起,安乐公主熟练地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哼着她也不知道的无名小调。
好半晌,弟弟又昏睡了过去,睡得安稳。
安乐公主主仆对视了一眼,有心把话说下去,可又不敢放小皇子一个人在内室。
她们实在怕了,这会儿已是草木皆兵的程度。
宫娥轻声附在安乐公主耳边说道:“奴婢大胆,倘若皇后娘娘果真是因此对公主释出善意,公主不若——“
“不若借表少爷这层关系,和谢姑娘亲近亲近。”
谢皇后显然对自己唯一的嫡妹很是看重,还是真真切切的疼爱。
眼下安乐公主在宫中,能走的怕也只有谢皇后这个嫡母的路子。
安乐公主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如何能与谢姑娘亲近?”
身份隔阂不说,求仙者与凡人便有偌大鸿沟在那儿。
讨好谢皇后都比曲线去讨好谢姑娘容易。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宫娥咬牙说道:“公主,您可以取代卓少爷的位置的。”
安乐公主大惊,“你——”
“奴婢知道修仙者俱是断绝情爱的,想来卓少爷能被收为其弟子,必然靠的也是能够带给谢姑娘什么。”
“公主以卓氏玉为束修,难道不比所有都贵重?”
任谁也想不到,卓贵妃死也不说的东西,就藏在女儿脖子上,从小戴着到大。
没有人知道,就连安乐公主自己都是看了母亲留下的遗书才惊觉此事。
她一边恼恨母亲为死物送命,一边却明白,这恐怕说明这死物不如她所想的简单。
而母亲心腹的宫娥字字句句近乎蛊惑。
谢姑娘年纪轻轻能成就如斯,背后还有谢家底蕴摆在那儿。
如果,她能够成为下一个挥手定风云的强者——
安乐公主捏了捏脖颈上,深藏衣领内的一块温玉。
神色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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