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垂着眼睛，小胖脸嘟着，可爱又可怜。
崔太尉硬着心肠，“到底要做什么？这又打算去哪儿？”
瞧了瞧他，又看了看江慕乔，阿丑方才小声道，“我想去善堂。”
“善堂？”崔太尉愣了一下，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江慕乔也反应过来了，难怪孩子要这么多的压岁钱，莫非是？
她蹲在孩子面前，“你听说过善堂的事情？晓得善堂现在需要银子？”
阿丑点了点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隐现泪光。
他的眼睛原本就又黑又圆，此刻湿漉漉的，更叫人心中柔软。
崔太尉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错怪了阿丑，清了清嗓子道，“去善堂是好事，那你怎么不说呢？你若说了，都会支持你的。”
阿丑眨了眨眼眸，“可是事情没办成，怎么能提前说呢？曾外祖，您也说了，有些事情要做了才能说。”
他听说过善堂百姓的事，所以想着筹集一些银两，也好让他们过冬。只是他还小，手头并没有太多的银子，所以想着便用自己的压岁钱。
孩子稚嫩的声音回答的理所当然，“我要压岁钱没什么用的，不如物尽其用。”
奶声奶气的声音，偏偏说出的话却一本正经。
崔太尉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小皇子，有些事情要做了才能说。可你有心帮助善堂的百姓，这是好事，若是提前说出来，大家也都可以帮你筹集银两，岂不是更有益处？”
“这是我的心意。”阿丑皱起小眉头，“跟你们无关的。”
“傻孩子。”江慕乔失笑，“你是为了善堂的百姓，又怎么能说是与我们无关？只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善堂，是听说了什么吗？”
“儿臣在父皇的紫宸殿上听的。”阿丑老老实实回答，“苏大人说，前来善堂过冬的百姓虽然比去年少了一些，不过还是难。儿臣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能用压岁钱的法子，所以就想着多要一些。”
“曾外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是故意的。”他软软的开口，乌亮的眼底一片澄澈，“您原谅我好不好？”
崔太尉听过事情的始末，岂会不原谅？他后悔又心软的一塌糊涂，“好孩子，是曾外祖错怪你了。”
说罢之后对江慕乔道，“娘娘，小皇子说的没错，这也的确是他的一片心意，咱们也就成全他吧。若是再帮善堂的百姓筹集银两，另行准备也就是了。”
他又慨然道，“娘娘，老朽也这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多。小皇子尚且知道忧心善堂的百姓，老朽竟然无知无觉。”
“皇上，小皇子这一片赤子之心，日后也必定是个仁君！小小年纪，实属难得！太难得了！”阿丑本就是崔太尉的得意门生，此刻更是满心满眼的觉得这孩子什么都好，甚是感叹，“老朽着实没想到，都活到这个岁数了，竟然还能教到如此聪慧良善的孩子！实属老朽的福气，更是大齐百姓的福气！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阿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在了江慕乔的身后小声说，“我就是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这不也是先生您教过的吗？勿以善小而不为。”
他越是这般说，崔太尉看他的眼神越是心肝宝贝。
弄清楚了阿丑要那么多压岁钱的缘由，崔太尉陪着他亲自动手，把银钱清点了一番，又陪着他送到了负责善堂的衙门。
江慕乔和楚云铮不便出面，看着他们一老一少的下了马车。
确定马车外的人都走远之后江慕乔才道，“阿丑的银子上，都有宫中御制的印鉴吧？外祖父和宫里头打了一辈子交道，你说他是忘了这个，还是故意给忽略了？”
楚云铮从马车外收回视线，淡淡道，“你觉得呢？”
这种事情崔太尉怎么可能会忘，可是故意不提醒，那便是有自己的私心。
“外祖父想的倒是长远。”楚云铮道，“都在替这小子铺路了。”
“还有刚刚的仁君。”他唇角含笑，“说给我听着呢。”
登基到至今，后宫一直没有其他妃嫔，而他和江慕乔又只有阿丑这一个孩子。早些时间，就有大臣壮着胆子上书，让立阿丑为太子，只不过借故被驳回了。
刚刚崔太尉那话，一半是出于真心，另一半未尝没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楚云铮唇边的笑意深了些，“皇祖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之前觉得，眼下立储并非必要，更何况事关重大，还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他不愿早早立储的心思，江慕乔懂。
从前的楚承琮未必一开始便是如此，只是早早当上了储君，被身边的人捧得飘飘然，故而才会犯蠢。楚承琮的例子仍在眼前，所以早早的立了储君也不是什么好事。
楚云铮忽地话音一转，“不过若阿丑真能一直如此，守住本心和初心，也不是不能早早立了。”
他意态悠闲的靠在马车壁上，“阿丑早早自立，我也能轻松一些。”
江慕乔失笑，“你很累吗？”
刚登基的时候的确是忙，朝廷百废待兴，人才少搞事情的人多，许多事情都需要楚云铮亲历亲为，有时候午膳甚至都顾不得吃。
可其后，随着朝廷的各项事情步入正轨，学社又往朝中送了大批的人才，制度健全之后，楚云铮已经很少再如刚登基的时候那般忙碌过。
他专政专断，却也舍得放权。
朝中的不少政务都分发给了朝臣处理，能上报到他这里的事情并不多，每日很快处理完毕，便在含凉殿里陪着他。
所以这个累，着实称不上。
楚云铮从马车壁上直起身子，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音调拖长，带着漫不经心，“累啊。很累的。只要想想这皇上还要当好久，就觉得累得很呢。”
江慕乔毫不客气道，“是那些大臣比较累吧。”
当楚云铮的臣子，可是真不容易。
每日早出晚归，日夜操劳。
皇上可以任性，可那些当臣子的可没有，紫宸殿里来来往往的大臣走路带风，忙得脚不沾地。
楚云铮轻笑，“他们累吗？不是有句什么话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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