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一直用余光瞟着QQ，看着他如同自己了解的那个人应该做的那样无声无息地坐直身子、十指交叉双肘支在桌沿儿上、眼光随着自己移动。盛煜也是老江湖了，怎么把这小子吹得神神鬼鬼的？刚要说话，就发现QQ仍然无声无息的，后背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上，不是象征性地粘一粘，而是压得椅背向后仰了15°角，发出轻微的噪音；同时，双手也收了回来，眼光坦然。有点儿意思，这会儿盛煜的话有点儿影子了。
“咱们见过几次，废话就不多说了。听人说你是EPG最厉害的销售？”斯蒂文身上一点儿假洋鬼子的作派也没有，说话像极了老北京的胡同串子。
“哪里哪里，也就是近半年运气好些而已。”只要不是直接求人办事儿，QQ一向长于语言沟通，男女不限老少咸宜，是想气死谁、乐死谁、舒服死谁？都不在话下！虽然多次见过，但这是第一次和斯蒂文说话，一旦说上话，也就不觉得对方有多高明了，至少没有高明到让同行都自卑的程度。要不怎么说领导力来自于距离呢？
斯蒂文把脚从桌上放下来，还是保持着悠闲的二郎腿姿势，他觉得面前这个人真的和自己原来印象中的那个有些书生气的黄清泉不一样了：“别谦虚了，你动用了许多非常手段，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机会用的。这可不是谁能教会的。”
“那还不是让老鸡和老T轮番逼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有时候，置之死地真能柳暗花明的，在EPG最后这几个月让我学到了很多。”QQ逐渐又正襟危坐起来，没有了自卑也没有刻意作态，完全是尊重、真诚，他自己不知道这才是他最能打动客户的姿态。
斯蒂文觉得已经看到了盛煜推荐的也是他希望拥有的那个高级销售，销售有两种：一种靠人脉，最好就是客户老板的亲儿子；另一种靠能力，倾听、理解、表达和应变的能力。十年前的明星销售几乎都是前一个品种，他斯蒂文本人是少有的例外，而这几年，后一个品种逐渐强势。谈到这儿，斯蒂文已经确认这个人就是他想要的，这是预料之中的，毕竟盛煜的推荐还是有信用的，现在，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和自己对脾气，这很关键。
“你的意思是，我也应该像老T一样给你施加压力。”
“您不会吧，我们都觉得像您这样从底层销售做起来的人最能理解我们了。”QQ没有想到斯蒂文会问这么个问题，他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成心难为。正在揣摩这个老前辈还会出什么难题，对方突然站起来，和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并且伸出了手。
“欢迎和我一起干！我去叫老板，你们见个面。这两天你就会收到OFFER。”看到QQ欲言又止，斯蒂文突然苦笑一下，这个时代不羞于谈钱的，“你的待遇会比EPG的高20%。”
斯蒂文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QQ又挺直腰板僵坐在那里。
王家斌当了二十年警察，从乡派出所的小警察起步一直到市局刑侦大队队长，还从没遇到过有人敢公然向警察动手。记得在乡里时，有一次到县城相亲（但凡是有长辈女亲属的适龄青年多数躲不过这一招），穿了身舅舅的西装，结果碰上个吃霸王餐未遂在饭馆闹事的小混混。傻小子王家斌把点心匣子往旁边一个果皮箱上一放，几步就冲上去，小混混听他喊了一声“警察！”，立马就把西瓜刀扔了。从那以后，王家斌就一直坚信警察的身份本身就是刀枪不入的铁布衫、油盐不进的母猪皮，当然这层意思的书面语言表述应该是“邪不压正”。在基层混时成天在外面摸爬滚打，也经常受些伤，多数是他抓人心切弄伤了自己，个别几次例外，还是嫌疑人狗急跳墙“防卫过当”而已。没想到从民风彪悍的东北到了精于算计的山西，从一线刑警转到坐办公室的经侦处长，却遇到了精心策划的谋杀，先制造车祸还埋伏着枪手当双保险，是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涉枪、袭警、而且是蓄意袭警，这还了得了！据说魏副书记拍了桌子骂了娘“春天折了个张振朝，现在又有人朝王家斌开枪，连戴大盖儿帽的都没有安全，老百姓还TMD怎么活？”孙厅长挂帅专案组长、田处副组长，不破此案誓不收兵！王家斌自己倒被排除在外，多少年的警察了，当然知道回避的规矩，再说他也没时间管这个案子！从车祸现场活着出来，王家斌马上下了决心：立刻拘捕陈敬、陈瑾兄弟，或者是成心、成信兄弟！自己在东北抓了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没惹来杀身之祸，到山西查的案子都跟这兄弟俩沾边儿，说这次的事不是他们兄弟安排的才没有道理！顺便，把那个杜军一并抓了！
8月3日，正式安排抓人，要求就一个：三天之内把人拷来！
谁说王家斌不怕死，这一枪真惊着他了，同时也提醒了他：这哥俩犯的案子恐怕比自己掌握的要大得多，否则不可能对他这个省厅的警察大官儿下手！这帮人胆大妄为，再不控制住不定还会出什么事情！按照王处长的计划，是要等那威那边把元贞利集团的资产、经营情况捋顺了再抓人，他是怕一旦抓了人再调查这些情况，可能连证人都难找了，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那威这小子到哪儿去了？王家斌打发走办公室的闲人，赶紧打电话，对方明显在机场，背景里机场播音员特有的声音就是铁证。真是奇哉怪也，怎么全中国几十个民航机场，豪华的像阿拉伯之帆、简陋的能让人联想起青藏公路上的兵站，可就是播音员的声音全都一模一样，一所中专毕业的？大律师的声音含含糊糊。
“老板，又有什么任务？”又小声吩咐，“回所里！”
“别回所了，直接到我这儿来！哎，你嘴里塞了什么了？”王家斌觉得那大律师越来越不敬业了，怎么和客户说话这么不专注，“咱们会一会，看陈敬哥俩的脉捋顺了没有！”
“我这不是在为各位老板忙乎之余抽空吃点儿东西吗。这样吧，我先绕道所里拿上资料，马上到你那里。”
外面刚下过一场暴雨，那威挂了电话，打开天窗，享受了一会儿太原难得一见的清新空气，又拨通了哈齐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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