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可以理解，贵方不准备履行合同？”
“不！我提请对方律师注意，我们在正式的函中阐述得很清楚，中能公司东北集团要求解除该合同，并保留向您的当事人追索有此造成的经济损失的权利！”那威如同中气不足的老和尚念经一般嘟囔了一遍，然后语气一遍，像是蹲在烤串儿摊边上喝啤酒闲聊似的说，“秦总真动了气了，我们正在计算具体损失数额、搜集证据，应该在50150万元之间！”
戴维只好埋头记录，好不容易紧赶慢赶记录完，那威又说话了：“不用记，会后会有记录的，你不用急着记。”
这样下去不行，戴维即使再傻也知道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扭转这种局面，于是，他去了洗手间。大厦每一层都有两套洗手间，实木门铜标牌上烟斗、高跟鞋，里面大理石洗手台面、美标洁具，但是味道和北京胡同公共厕所的从品质到强度都高度一致。据说希尔顿酒店集团的创始人，那个老犹太人，检查旗下的宾馆都是现查洗手间，还真有道理。戴维在厕所抽了一支烟，反复提醒自己，要强硬！
“我想稍微总结一下刚才的交谈。”戴维回到会议室，一边坐下一边说，同时打开笔记本，不容置疑地继续，“首先，贵方要求解除合同；第二，贵方正在核算数额，准备要求赔偿；第三，贵方拒绝就修改合同的价款等关键条款协商。”
“大体如此吧，虽然你的表述不是非常准确！”
“我想提请您注意，东北集团并没有与EPG签约，您应该去告传奇公司和元贞利。”
“我还以为律师之间交流可以效率高一些呢！请问你干什么来了？别说就是随便来了解情况，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那威言辞犀利但语气平淡，“元贞利主动要求解除合同，以后可以重新签。传奇说了，他们为了履行这个合同已经从EPG购买相关产品，EPG不给他们退货，他们只好等我们起诉并追加EPG为第三方，由法院处理。”
“我来是想和东北集团深入沟通，看看能不能通过修改合同的一些条款，找到东北集团、EPG、传奇都能够接受的方案，对不起！”手机在桌面振动，老板明明知道他现在正在谈判还打来电话，那就一定得接。
“你不用说话，听着。EPG要求我们避免任何可能造成贿赂丑闻的事，你要注意把握分寸。注意，现在和EPG有关的贿赂传闻，只有东北集团的进入了司法调查程序。”
戴维挂断电话，抬头看看那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摊手示意戴维继续被电话打断的发言。戴维一时调整不过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他永远不明白如何暂停。
“既然东北集团不愿就合同再沟通，我此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你的意思是等待应诉？”轮到那威寻求确认了。
“我只是回去汇报，没有意见。”
“就这些？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你们也太珍惜时间了！”
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离开时发感觉大厦楼道的地面光亮如冰面，摩擦力也差不多，这帮倒霉保洁员，把楼道擦那么干净干什么？有这劲头怎么不把卫生间弄得至少不太熏人呢？戴维努力保持平稳的节奏，往外走，楼道尽头阳光刺眼，他感到几分悲壮！马上就走到那片阳光之中了，就要成功逃离这该死的大楼了，身后出来那威的声音。
“等会儿，别走得那么快！”哈齐的同行快步跟上来，手很自觉地搭上戴维的肩膀，“工作归工作，别有什么负担。你出来前没有和传奇公司沟通过吧？听说传奇的盛总已经和检察院达成一致了，他们只是作为受害者，对方定的索贿！”
“那就更不会牵扯到EPG了。”戴维的嘴经常比脑袋快，这是男人的缺陷，更不适合于他所在的这个行业。说完最后一个音节，戴维的大脑就反应过来，这事儿不应该跟那威求证，这一求证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没有和传奇沟通过吗？
“那可不一定，哈齐检察院这边办这个案子的是苏维，我太了解这块料了，他一般不会轻易放弃，除非能有什么回报。说不准，盛煜会指证EPG。”
戴维脚下一滑，在冰面的尽头没有保持晚节，他脑子有些乱：最近一班回北京的航班是几点的来着？
那威站在门口目送戴维的出租车远去，有些内疚：是不是对这个年轻人太很了？都是QQ惹的祸，这小子上次很吹嘘了一把他如何收拾戴维，闹得那威也跃跃欲试，好像不把戴维整得死去活来就输给了QQ一样！
郭京站在那威身后很兴奋，他第一次感到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境界，要是他知道戴维一个月的工资顶他本人半年的，一定会更兴奋的：原来国际大所的律师也不过如此，在那威手下如同猫爪下的小耗子，想消极等死都不行！
“走，我请你吃西餐！维多利亚！”那威喜欢带着这个天真纯朴的年轻人见见世面，如果不久的将来这个善良律师能够站稳脚跟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他也会对这个让他越来越失望的行业重新拾起些许自豪感。
“您今天可把洋律师整惨了！”郭京随着那威步行去维多利亚，情不自禁地赞叹！
“当律师的正道应该是尽可能替对方想，要替对方留些面子。今天我做得太过分了，这里面有原因的，等会儿再跟你讲。”那威停住脚步，很认真地对郭京说，“记住，我今天的表现不是一个好律师，千万别学我！”
老鸡今天已经第三次上顶楼了，早上刚买的一包香烟已经只剩下一半了，现在仅仅是上午11点。仅仅在两个月以前，老鸡还认为一天抽一包烟简直不可思议“即使是不怕死，难道不嫌口腔有味儿吗？”，现在一包烟已经不足以支持一天了。随着在天台逗留的时间延长，老鸡已经不再仅仅是倚门而立，而是在上千平米的范围内不住的溜达，转到西边，就看到对面的大烟筒已经围上了脚手架，看样子是终于要拆了。这个大烟筒不光放到了TIM，也放到了他们这一批职业经理人，现在，它完成了历史使命了！前几天TIM告别仪式上，前任老板豪言“在这个‘天魔柱’（那个不幸长得不是地方的大烟筒）的虎视之下，我们创造了EPG大中华成长最快的黄金时代”。老鸡回家就咨询了一个熟悉的堪舆大师，得到的回答让他觉得也许离开EPG也是不错的选择“天魔柱倒塌，会对他妨害的对象最终最重的一击，尤其是倒塌的方向朝向这个对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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