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一个人坐着，看着威廉在门前向出租车招手，低头啜了一口茶，茶叶不错，不喝够三水就太浪费了，他在犹豫是不是把威廉没有沾过的那杯也喝上三水。一抬头，威廉风风火火的又回来了。
“我觉得你说得都是实话，如果你不辞职，我肯定得辞职。我真的不能没有工作，我的房贷还在还，我，就没有什么能让你改变主意的？”
QQ默然，他不忍心看那张哀求的脸，这种无声被威廉理解成冷酷。他想摔门而出，他不愿意被这个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人戏弄，但是他不能走，哪怕有一丝机会也要搏一搏：“你理智些好吗！就算是可怜我，麻烦你算算，即使你告赢了公司，也顶多得到5个月的补偿，中国的劳动法就这么规定的。你何必置这口气呢！就算你对钱无所谓，你不蒸馒头争口气，你也可怜可怜我行吗？”
“你知道我损失的是什么吗？这个财年才刚开始，我已经两倍完成全年销售任务，到明年这会儿，我至少可以拿二百万，15个月？”QQ的冷笑在7月的北半球中纬度地区仍然能够使人感到寒意！
威廉无话可说，从QQ面前的烟盒中拽出一根，叼在嘴上，无意识的弯腰让QQ替他点燃。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劝说QQ，但是他不能走，一旦走出这扇门，他也就走出了EPG的门了，他只有几千块钱存款却必须按月还一万二的按揭。
窗外一条狭窄的小街，对面是正在砌的院墙，一个穿着油渍麻花的迷彩服上衣的民工倚着脚手架津津有味地吃着迟来的午餐，斑驳的搪瓷缸子里不会有几块儿肉，小伙子狼吞虎咽，不时抬头往远处望望，脸上写满了长时间重体力劳动后小憩的惬意和满足。一个同样装扮、同样年轻的车夫艰难地蹬着装满啤酒的三轮与他擦身而过，眼睛灵活而快乐。威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真羡慕这种简单的生活啊！
“你看看他们，”QQ的脸随着三轮车移动而转动，知道人类脖子转动角度的极限，才转回来面对威廉，“咱们在这里穷忙个什么？要是能够再活二十年，等儿子一上大学我就到越南当大款去。每天花个二十美金，想多花都不容易！”
“晚了，前几年还行！”威廉在回忆小时候家里的小院子，一架好葡萄，秋天的傍晚，爸爸坐在下面，就着架子上现摘下来的葡萄喝着村口小卖部卖的土烧酒，不是响亮地拍死自己脸上、脖子上的蚊子。
“好吧，算你坐得住，我就给你出个主意，保不了你的老板，但应该能保住你的饭碗。”QQ终究是个书生，看不得别人这副如丧考妣的嘴脸，“你给你们老板发个邮件，就说我要求补偿250万元，如果同意，请财务给我一个确认邮件，我将在收到后半小时内邮件提出辞职！对了，你把标准的辞职信发个邮件给我。”
“谢谢！”威廉再也坐不住了，不让步就算了，也犯不着出这种馊主意调戏人，他冷冰冰地表示了谢意，然后起身离开。
QQ有点儿走神儿，不能确定威廉是否明白他的建议。爱谁谁吧，那是他自己的命！
7月13日，星期五，洋人们的黑色日子，对洋人在中国的公司和靠洋人公司牟利的中国人也不是个好日子，至少这一年的这个日子是这样。这一天的早上，国内仅有的几份既不报道领导、政策、地方要闻，又不关注娱乐、体育的经济类报纸，以不同篇幅、不同版次转载了当天凌晨在网络上爆出的一系列热帖——著名科技跨国公司EPG和国内民族科技企业明星传奇公司涉嫌行贿！标题五花八门：《黑金下的高科技》、《光环之下的肮脏》、《IT商业的潜规则》、《深喉的行贿名单》、《TMD也卷进来了》
晚间几档访谈节目神速介入，嘉宾有旅美律师、旅美商学院教授、反贪局官员、法学院教师、EPG、TMD的前员工（面部做了马赛克处理），现场拨通了有关官员、国企老板、外企高管也包括TIM、郭家驹、盛煜，无一例外地关机或拒绝回答，郭家驹倒是颇有特色：先是矢口否认，然后是声称要登机去上海就关了机。电话受访者中最配合的就属柳生了。
主持人：您好，请问您是泰富集团的柳总吗？
柳生：是我。
主持人：我是XX电视台XX节目的主持人XXX，我们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就目前引起热议的高科技公司行贿行为请问您几个问题。
柳生：不好意思，我正要登机（背景隐约传来机场广播的背景音。
主持人：作为国内位居三甲的高科技企业创始人，难道您不想声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吗？
柳生：好吧，不过我只有十分钟时间，飞机不等人呀！哈哈！
以下是拥护法律、谴责行贿受贿的套话。
现场嘉宾甲：柳总，我是XXX（还算响亮的名头），请问，去年8月，XXX项目泰富集团没有中标，中标的是TMD，这里面有什么内情吗？
柳生：我也想知道呀！我们的报价比中标价低了40%，足足1000万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局的是泰富。
嘉宾乙：您就没有怀疑过有非商业的因素吗？
柳生：大生意丢了当然生气，集团具体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也说了不少，要说没有怀疑那是假的，没有证据不好乱讲的。
嘉宾甲：今年初，XXX项目，您多次高调表态，志在必得，后来主动退出，不知有什么内情？
柳生：你不够朋友呀，是不是准备把我这些倒霉事都翻出来呀？
主持人：我记得当时圈内议论纷纷，您今天能不能透露一点儿呀。
柳生：我只能说有证据的，我们在投标前已经知道不可能中标，虽然我们自信我们的报价是最低的。事后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不起，我真得关机了，谢谢大家，我最后借贵台声明：我们泰富创业时没钱，没能力行贿；这几年发了点财靠的是物美价廉、靠的是全体泰富人的创新、奉献，以前没有行贿，今后也不会行贿！（空姐的声音，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主持人：让我们为柳总鼓掌！！
掌声，就是情景喜剧里的那种！
嘉宾甲：可惜时间不凑巧，我还真的搜集了近三年在圈内被议论的较多的十几项招标，其中就有六项与泰富有关：四项泰富没有中标，一项退出，还有一项泰富中标后业主变更项目要求，又二次招标，泰富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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