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上完全没有回扣既不现实也不合理，只不过在更加规范的国家，回扣的形式与钱关系不大。”柳生饶有兴趣地参与小孩儿的讨论，“我们这里的回扣就是现款消费，一笔一结；而老外流行的是信用消费，像预付款或是赊账定期结算，结算的方式也不是现金，可以在其他方面祝你一臂之力。”一帮人全神贯注地听柳总介绍民主与法治的现代发达国家的商业潜规则，将骷髅会、扶轮社等等原以为无比崇高的暗含的商业功能半真半假地揭露一番。话题从中国到美国再到欧洲，转折一下借道日本又回到中国，年轻人个个觉得自己进对了们跟对了人了，对公司的忠诚与对柳总的迷信难得的在这些认钱不认人的一代青年心中初具规模。离开酒店坐进车里，柳生摇下车窗与员工们挥手道别，小朱调皮地整了个双手合十，却提醒了老板。老帕萨特驶出酒楼时，柳总拨通了集团公共关系部徐萌经理的电话：“上次说的有关不正常合同的通报准备好了吗？好的，你再准备一下，呃”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下午三点，你和商律师一起到我这里碰碰。听说哈齐市检察院在调查EPG行贿的事，你落实一下。另外，你让小赵给我打电话。”
车子在长安街等了一个红灯，赵秘书的电话就打来了。“你帮我通知一下杨总，下午的会议我就不出席了。”柳生在人民大会堂西侧下车，把手机仍在车上，独自向东走去，司机将在北京站前街口接他。这也是老习惯了，比周四喝早茶还早，除了最冷的三个月，每周有两三天上午十点左右，柳总会在这段长安街上散步，看看天安门、纪念碑、骑着自行车的北京市民的繁忙和旅游者兴奋的喧嚣，偶尔会想起童年的憧憬：长大了一定要住到北京，天天去看天安门！他也会想起读研究生时清贫快乐的生活，天气好时骑着破旧的二八飞鸽自行车来天安门，就坐在历史博物馆的台阶上看金庸的武侠小说，那一段海淀区的专家学者们（文科的除外）亲切地称之为成年人的童话，累了就放一会儿风筝——蓝天白云、幸福时光。
下午两点五十八分，徐萌和商祺来到了柳总那间只有十二平米的办公室，这倒不是刻意作态，而是一种习惯，柳生就喜欢这种拥挤杂乱的环境，窗明几净会时时引诱他胡思乱想一通——有时间他宁愿到天安门胡思乱想。三个人围在招待所客房常见的小圆茶几边窃窃私语，即将展开的甚至惊动了美国人的跨国公司在华商业贿赂丑闻就此发端！
“据最可靠的消息，哈奇检察院确实在调查EPG行贿的事，只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EPG行贿，经手的是传奇公司。”徐萌把柳生面前的通报翻到相关页码，“受贿的是中能公司东北集团的总经理范晓辉，此人已被双规。”
“这件事是海洪检举的？”柳生指点着摊开的通报，“有意思！真有意思！世界太小了。”柳总关注信息口的商业腐败已经有半年多了，集团高速成长了十几年，近来似乎顶到了玻璃天花板。靠性价比占据的中低端市场早已饱和，而高端市场牢牢把握在跨国公司手中，用户已经习惯于老外的产品界面和使用方法，更可恨的是，高校的相关课程多数就直接是外国产品的使用说明书。最拿手的回扣也给不过老外，人家产品卖几千万，出个几百万甚至上千万都不是问题，咱们泰富的市场价格就不到一千万，用户还拼命砍价，给出个一二百万就是实实在在地挥泪甩卖了。人家用户要买泰富的产品，首先就少收了至少一半儿的回扣，还得劳神费力地现学怎么使！你以为他们脑子里都灌了大便吗？柳生和泰富的高管们们设计过很多“战役”、“风暴”，妄图在这些大品牌的包围中争得一席之地，却没有一个付诸实践——连他们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这些行动有5%以上不失败的可能性。于是他们悲哀的发现，在打拼了十几年成为颇具声望的大公司之后，他们真正有效的竞争武器除了回扣还是——下绊儿！既然花了大钱提高质量、又付出了可能的最大回扣，还是对这些庞然大物束手无策，只好把精力集中在对面了——缩小差距除了壮大自己还可以削弱对手不是？在下定决心的当月，公共关系部就从集团行政部下面的一个二级部升级为直接向董事长汇报的一级部门了。半年来，在徐萌小姐的卓越领导下，公共关系部重点针对EPG、TMD等几个大公司收集了无数黑材料，就是缺乏一个引爆的引信。
“恕我直言，东北集团的案子似乎太小了一些。”听徐萌介绍完案情，商律师难言失望，“15万人民币，还不是EPG直接支出的。这点儿事别说EPG了，如果不是已经被双规了，就凭它想绊倒范晓辉都嫌分量不够。”
“我这一段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始终找不到足以一棍子见效的大案、要案？”徐萌试着字斟句酌，“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这些大公司在国外的总部对于不当行为的标准比咱们高得多，所以他们在中国操作时也就比一般国内的企业谨慎得多。想要抓到证据并不容易。这张表上前二十八个都是可以肯定的，各种细节也很丰富，甚至有几件当事人都愿意作证，但就是没有一件有直接的客观证据，像是录音、录像等。这种直接证据，我们这些商业机构，而且还不便公开调查，几乎不可能得到。”
“这事肯定有难度，但是没难度的事儿不好使呀！你自己也说这些都没有客观证据。没有客观证据在法律上很难认定，几乎就是不可能认定！”商律师生怕柳生把这摊子棘手的事推给自己，不如先下嘴为强，就这反驳徐萌堵柳总的嘴，自己也觉得这么对一个小女子有点儿那个，“我这是对事不对人，你别介意！”
不介意都怪了，徐萌是一对检察官高官的独生女，从小成长于赞扬声中，听到的所有不客气的话都是他的父母在训斥别人。到了泰富没几天就直接对柳总负责，人家大老板顶多也就是绕着圈子地批评几句，几时被人粗暴地打断过？徐萌的语气里不觉带上了青春的火气：“你说完了？那也请你耐心听我说完！我是认为，目前能否抓到对方的大问题并不取决于我们，而是被动的等待对方出错！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能不能换一种思路，不求一棍子打死，咱们只需要一个证据确凿的小案子，引起司法机构和公众对他们的怀疑，再以适当的节奏、适当的方式公布其他的，也可以让他们背上行贿的恶名！听我说完，我所说的适当的方式不包括检举，所以也没有必要刻意研究证据在法被采信的几率！”
喜欢老天要下雨请大家收藏：(m.75zw.com)老天要下雨起舞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