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高捷断断续续地回忆了那天的情景。他在号子里等着狱警召唤，几天前杜军就告诉了他，最迟今天给他办保外就医，他就可以回家了。他一直等到号子里熄灯了，杜军才来，照例支开了所有人，劈头就是一句：“是你告诉张振朝我的电话的？”
“咱们不是商量好的，就说有个神秘的人在钱柜那边掌控矿里的事，我就把你那个电话当成神秘人的联系电话告诉他了。”高捷觉得杜军在节外生枝，“这你不是都知道吗。”
“就刚刚，张振朝提醒我，说你的案子绝不是百十来万的事那么简单。我就觉得奇怪，刚才打开了这部手机，就看到一个自称是张振朝的短信，明确说明死人的人数，要我出一百万！”
“不会吧！”
“就是张振朝的电话，我找人拨回去，他的声音绝不会错！他态度很强硬，说他连夜回太原，明天早上7点以前收不到钱，就早班机到北京，直接向最高检的周局长汇报！”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告诉你还得在这里住几天，等我搞定了张振朝再说。你别胡思乱想！”
“你说五台河的事都是你和钱柜操持，这个杜军是怎么来的？”王佳斌问。
“五台河出事儿以后，我挨了处分，有人就落井下石，检举我受贿，于是我就进来了。后来有一天，这个杜军提审我，就说五台河的事得有人管，让我把账户印签等等都给他！”
“我不能不信！他把我们内部的事儿说的一丝不差，有些事连钱柜都不知道！他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就凭这些也可以关我一辈子！”
“这些事为什么早不交代？”
“空口无凭呀！我哪儿敢就凭一张嘴就告检察官呀！再说了，原来一直关在大同，那些看守和他关系不一般，弄死我还不跟玩儿似的？”
“现在怎么又说了？”
“现在不是到太原了吗！”高捷无神的眼睛里隐约闪过一丝仇恨，“五台河的事儿也曝光了，大同中院的法官直接把我当成五台河的幕后老板，那我还有活路吗？”
“你现在有证据证明杜军是五台河的老板吗？”
“没有！但是我已经写了书面交代，交上去了。你们如果眼里不留沙子，可以顺着线索查。你不是看了这份材料才来的吗？”
王佳斌转了一大圈儿，又把有关张振朝的事问了一遍，高捷的回答毫无破绽。王处长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该拜访检察院了！
对QQ的审查持续了两天不得不告一段落，戴维律师感到痛苦不堪。对面的人总是一副明显带着轻蔑的五官姿态组合，无论表达的是真诚、关心还是拒绝，这还只是视觉的折磨，耳朵传达的也是平稳冷静而明含挑衅的声音。偶尔有一两次他精心设计的问题显示出占据主动的希望，对方会毫不脸红的表示要想一想再回答——这东西轻松自得哪儿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的样子，连装都懒得装！戴维下定决心坚持到底，这场较量的结局早已注定：EPG是在受到哈齐市检察院正式的调查询问后给DDT下的专项委托函。QQ是必须被扫地出门的，辞职的机会都不会有！戴维只是想尝试逼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提出辞职，然后再真诚地告诉他：“公司不能接受你的辞职！你被开除了！”每每在被气得将要失控的关键时刻，他都靠想象这个场景安抚自己。然而，戴维也是人呀！虽然受过高等教育又长期从事以缺德为基础的工作，但他的整套下水还是基本保持了哺乳动物的特质，也会消化不良、腹泻夹杂便秘，胰岛素、胆汁分泌混乱，消化系统失衡引发生殖系统故障，在这么下去会阳痿的。就在律师犹豫是否再坚持下去时，最后一根稻草从对面飘过来：QQ探过身以便戴维能够在30厘米的近距离仔细观察那张恶毒的嘴，选择语重心长的语音模式：“兄弟，听哥一句劝，办公事儿千万别动气，弄出个胃出血、胃溃疡什么的，不值当。”戴维努力控制自己保持姿态不向后移动、努力得颈椎病都犯了：“我”。他终于决定终止这场折磨，他已经不再企望对手听到终审判决时令人欣慰的绝望、抓狂、心碎，他只想赶紧宣布，然后撤退！就算是QQ不服，也可以另派别人处理了，他就想在一分钟之内结束这一辈子和这个人的全部联系，再也不见到这个人！
戴维开了口才发现那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不在桌面上，就翻自己的公文包，对面的人不紧不慢的站起身“12点了，我要去吃饭，下午见！”，讲完这句话，人已经到了门外。戴维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张口结舌了十几秒，眼看着QQ消失在走廊尽头：为什么不让他等一分钟，宣读调查结论和EPG的开除决定呢！事实证明，经过较长时间精神折磨加心理摧残后，戴维先生的嘴脑协调功能出现了间歇性障碍——通俗的说，他气疯了！
“下午见！下午就是最后一见！”戴维咬牙切齿！
戴维可以提前解放了，尽管他利用中午的时间调整了心态，对下午宣读“判决书”的语气语调做了设计，同时又开始梦想QQ错愕的表情和自己落井下石的旁白，但是在差5分13点时，一切都结束了。备受摧残的人还处在亚健康状态，实施摧残的人先倒下了。阿瑟眼见QQ走出米罗咖啡的大门，对自己深深一躬，正在惊愕时，对方已经蹲在台阶上“我，替我打120！”
7月12日12：45分，QQ被急救车拉走了，10分钟后，戴维听到等电梯的人都在议论此事。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戴维将所有的审查材料移交给EPG法务部，包括全部的审查过程录音。
救护车笛声凄厉，健康人都可能被吵出病来；开车的司机和副驾的女友打情骂俏；车厢两侧隔着QQ相对而坐的两个应该是护士的正在热烈的讨论什么人的老公，口腔飞散出的小水珠在QQ上空舞动。不过QQ对此表现得视若无睹，上腹部的剧痛占据了他全部的感觉，直到被抬上担架车、推过拥挤操纵的急诊室走廊、被一个长着娃娃脸的急诊大夫不紧不慢地在他身上做了一系列规定动作、注射上一针镇定剂之后，他才慢慢摆脱了疼痛的折磨，但是仍然对周边的一切熟视无睹——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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