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榕拒绝了任何人陪同到哈齐，他亲自拨通了邱局的电话：“您好，我是张榕，我就是4月18日开着宝马肇事的司机。给您添麻烦了！我下午就飞到哈齐投案自首！”登机前，大哥打来了电话：“三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给老爸当个乖儿子、给你和二哥当个平平凡凡的亲弟弟。咱们张家一直受着老天的眷顾，也不缺我一个光宗耀祖的小儿子，我就当个有不少阔亲戚的老百姓，也就知足了。”
菖蒲河公园不大，放在中小城市也算是年轻人搂搂抱抱的场所，只是夹在紫金城和天安门广场之间，就显得太袖珍了点儿。公园里最吸引人的去处是最深处的一个公共厕所，许多顺着指示牌，夹着腿以一种欧洲淑女的姿仪、老太太奔鸡窝的速度，穿过公园的游人去时无暇旁顾，出来时悠然自得的步子虽然慢了一些，也用不了5分钟就回到了长安街。除了少数细心人，一般反应不过来这是个公园，个别憋急了的人还不免发句牢骚：“首都也太奢侈了，公共厕所前面还弄那么大块儿空地！”
TIM和盛煜在“公共厕所前面的空地上”来回溜达了三趟了。他们刚从旁边的北京饭店贵宾楼出来，传奇公司的TNND系统首发新闻发布会刚刚结束，TIM是来给盛煜捧场的。两位老总举着红酒分别和穿不同西装的男男女女握手、面对各种品牌的日本相机微笑、称赞不同年龄的女士又漂亮了许多。其实这些和明天各路媒体发什么消息没有关系，新闻通稿早发到了各位记者的邮箱、会议现场照片很快也会发到同样的信箱，至于各位记者准备怎么写，那也是公司公关部的工作绩效反应。这种发布会唯一的作用是提供相关小圈子一个交流的机会，顺便散布、印证一些非正规渠道的消息。这次会议排行第一的商业消息是：市场上的EPG全系列服务器出现最低报价，这消息没有人会找TIM核实；排行第一的开胃类新闻是：EPG的郭家驹死得真惨呀！以TIM一贯的作风，他麾下的公司从来就不该卷入这类路边社新闻，何况一举占据了两项第一？所以散场后盛煜就被拉到了这个小公园。
其实要谈的事只有两件：第一，服务器出货别太急了，先把折扣严格卡在最低价的5个点之内；第二，给中能公司的服务器供货拖一拖，“像下围棋一样，别老想着落袋为安，保留一点儿变化”。
“为什么呀！等市场上价格都降下来，中能公司肯定会要求下调供货价的！”
“你急什么呀！你们不是有6个月的帐期（对大客户提供的先发货，货款一定期限后支付）吗？保证不用你垫钱！”TIM优雅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想想，咱的钱什么时间不是想拿就拿？说不定还有好事！”
“我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好事！不过还确实也没什么风险，就按老大你的安排干！”盛煜果然一想就通：EPG的服务器就像美元一样坚挺，而且永远不缺买主；什么时候以八折价格卖美元、真美元，会卖不出去？至于还会有什么好事他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愿费心去猜，这种事的主动权在TIM，他什么时候该说自然会说。
两个人走出来，TIM的GL8从对面滑过来，TIM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你跟QQ关系很好吗？他最近干得不错！就是有点儿狂了，现在他要是碰到什么难处，可能不会有人救他的。”盛煜没有回答，GL8已经停到面前了，他看见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也扫过来了，赶紧招手。
QQ这两天很闲，中能公司的事告一段落，一时半会儿没他什么事儿。一家三口，儿子住校、老婆出差，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闲得他止不住地想象自己临死前会遭受到的折磨。他想找几个酒肉朋友消磨时间，反正所有的消费都可以找盛煜报销，可想来想去才发现除了杨二娃和王均，近几年联系过的不是客户就是同事。他再次发现了一个白领的悲哀，怎么连个可以胡说八道的人都没有。要说还真有人哭着喊着要找他消磨时间：张楠到北京了，一天八个电话问他怎么还在哈齐（他就没敢说自己在北京）。自从那次喝多了在一个床上躺了半宿，他就觉得自己没法儿在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张楠谈天论地了。这会儿他也像张楠一样打算从外地招人，结果就像张楠一样招人烦。段诚太忙，不但来不了北京，就是他黄清泉到哈齐也没时间陪他喝酒“就你们那个王均给我安排的事儿都快把我整成会计了”；那威忙着张罗到太原开分所的事儿“没工夫搭理你”。
QQ悲哀地发现，像他这样闲着没事吃喝玩乐有人报销，还混迹于险恶江湖没有朋友的主儿，确有必要养个二奶什么的。他深深地理解了为什么这世道这么多女人做小二、小三、小四的，市场需求太旺盛了：那些个靠坑蒙拐骗掘到了第一桶金的暴发户，又凑巧儿没沾上赌博、毒品、理财顾问的；那些个处在一定位置上的公务员们，又凑巧儿没有往上爬的瘾的主儿，全都有这种需求。就在QQ已经达到了富人、官员的境界，又凑巧儿有个貌美而多金的张楠在眼前晃悠时，还是那威一个电话拯救了他：“兄弟，我这儿还真有事儿要你帮忙，你不忙的话就来一趟。”
这两天让癌症的恐惧折磨得没睡上好觉，QQ坐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室，想着晚上又可以和那威喝上几杯，打着呼噜还带着笑容。旁边一位秀气的小姐显然对这种噪音很有意见，人类自从解决了温饱之后，就添了不少毛病，文言叫文明的东东，其中有一类就是歧视人类自己发出的声音：吧唧嘴、擤鼻涕、排肠气（从肛门）乃至打呼噜。文明实在是一种涉嫌自虐的行为规范，文明人除了要莫名其妙的抑制自己的生理反应，还得容忍别人不知文明而不抑制生理反应给自己带来的不快，就像这位不幸坐在QQ旁边的小姐，文明人显然应该避免和别人争执，所以就只有忍着。还好，在文明社会中，文明行为不该总是被惩罚的，这次解救文明的是文明着装（西装革履）的盛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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