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了机票、约好了盛煜，才想起来该到到王建勋那儿转转了。如果说像大客户销售这种充满偶然性、个案性的商业行为有什么规律可循的话，保持接触频率肯定是其中之一。其实，进展到这种火候，王建勋的位置就有点儿尴尬了。如果东北集团有什么变化，王建勋的消息和自己的、盛煜的对照一下，应该可以摸清楚；但是，近来王主任热情洋溢，经常坚持把EPG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拦都拦不住，如果他参与过度，完全可能惹恼范晓辉，而这个范总最敏感的就是自己的地盘儿自己做主，为此不惜和集团对着干，连傅总的面子也未必就给。
就这么犹豫之间拨了王建勋的手机，心里甚至希望拨不通，三次拨不通就是老天爷不让他掺和。果然，响了5、6声没人接，然后对方挂断。QQ正暗自高兴，短信追过来了：晚上十点，老马面馆见！！幸好地方还不错！
拎上一瓶儿五年陈的汾酒，提前10分钟到了天上人间后身儿，点好几个凉菜：“摆好口袋阵，就等你来钻！”王建勋一贯准时，老醋蛰头刚上桌，王主任就进了门。坐下就开喝，三杯下肚还不说话，这就跟井水变浑鸡上树预示要地震一样，绝对是大祸临头的先兆。
“行了，你就直说吧！不要再折磨我这颗脆弱的心了！”QQ半开玩笑地给王建勋找台阶，不管怎么说，老销售的本能让他尽量避免让客户感到不安、不快、不爽等等任何不舒服，除非有足够得理由！
王建勋又喝了两杯，就开始汇报，如抽水马桶般大量而快速。前两天，公司主管副总给他一份北京元贞利公司的资料；昨天，元贞利公司的陈敬到公司作技术交流，公司14人出席，中层干部只有他一个高层只少一个不在北京的副总；今天上午，手下的网络处长提醒保持自己“政治敏感”；下午，收到国资委信息中心发送的红头文件《在企业信息化工作中要大力支持民族企业》，陈敬差人送来的；刚才来之前，和东北集团信息中心的小吴闲聊了会儿，他们也收到了元贞利的资料，是范总亲自转的。
“这么说这个元贞利是吃定你们了！你觉得他们技术能力够吗？”QQ很清楚自己不是元贞利的对手，也就是说，王建勋今天这么坦白地告诉自己这些情况，就是宣布EPG的出局。但是QQ并不在乎继续折腾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他就是要顽强地尝试一下，是不是可以继续在这里面掺和。一般的销售经理这种时候都会选择知难而退，客户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往上拱，就是不给王建勋面子了。不过像QQ这种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主，并不在乎王建勋有没有面子，十几年来他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作为客户的朋友。各种原因在他自己：他就是无法接受有利益关系的友谊！既然不是朋友，那就不必照顾他的感受，管他高兴不高兴，只要我高兴就好！现在，QQ觉得继续掺乎下去就很有趣，所以他来不及沮丧，第一时间调动王建勋最大的不快！
“我是真希望他们好用呀！”王建勋像是突然吃了粒花椒，“不过看来还得我擦屁股！”
“真不行？”
“他们那个技术总监不含糊，但愿不是临时拉来友情出演的！”王建勋越想越不踏实，技术交流时除了陈敬，那几块料看着都是生瓜蛋子，连演示文件都似曾相识，十有八九是网上扒下来的！
虽然对QQ有三分愧疚、对元贞利十分不满，但是毕竟在央企混了小二十年走上领导岗位也有十多年了，组织纪律性还是足够强的，加之胆子也足够小，王建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透露陈敬的联系方式。
“小子！知难而退吧！如果非要分一口汤，我帮你找机会，欢迎跟我一起擦屁股。不过，你别动，这帮人来头太大，别给我找麻烦。”
“能为大名鼎鼎的中能擦屁股，是我的荣幸！”
盛煜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察看手机，据说这也是职场压力引发的强迫症的典型症状，结果就看到了QQ凌晨2点的短信：东北集团没咱事儿了，洗洗睡吧！盛煜惊得打了一个喷嚏，这短信简直和兜头浇下的冰水疗效一样，顺手回拨了过去，响了三声赶紧挂断，才8点钟，QQ应该还在睡觉。没想到QQ紧接着就拨了回来。
“看到短信郁闷坏了吧！”声音蛮精神，不像是刚被吵醒！
“什么情况就缴枪了？！”
“对不住，对不住！昨天有点儿激动，发完短信我就反应过来了！这事儿不能完！缴枪？不能够！你等我，中午水煮鱼，我跟你细谈！”
“悠悠万事，以此为大！我请你喝早茶，万龙洲！”
“我刚约了个人，就为这事，中午见！”
盛煜从QQ的声音中听到了斗志、听到了信心，还听到了一丝轻松，哪儿有输不起的困兽犹斗的姿态，简直就是个中高手在打CS。盛总熟识很多外企的白领，总的感觉是精于政治疏于业务。但是这位黄清泉的销售能力几乎是他见过的最高的：动员黑白两道各种势力、利用上九流下三滥的各种手段、锲而不舍、死磨烂缠，更为稀有的是，能够乐在其中、游刃而有余，高度契合可持续发展的光明大道！
使人惊奇的是，这些惊人的销售能力都是在近一个月才首次出现，而盛煜认识QQ已经10年了；使人双倍惊奇的是，如此人间鬼才居然在公司政治上幼稚如儿童，而且他以前还要成熟些；使人三次方惊奇的是，此人好酒好说，喝起来不醉不归，说起来如花园口决堤！QQ就是这么一个使人三刻拍案惊奇的人！
在等待QQ的上午，TIM的电话不期而至：“知道吗，有个北京的公司已经拿下了中能公司的一号工程！”
“QQ正在处理此事，下午我们会有一个方案！应该能够解决。”尽管还不知道任何细节，甚至QQ只是显露出信心并没有给出保证，但盛煜莫名其妙地冲TIM夸口！
中能集团大厦第28层是大厦保洁员休息闲聊的专用地点，当然学名叫做会议室楼层。其他楼层都是中间走廊两侧房间的格局，只有28层和顶层各位老总的办公室例外。会议室都在南侧一字排开，北侧是比其他楼层宽一倍的走廊，走廊北侧临窗是一组组沙发、绿植。楼层两千多平的面积只有九个会议室，由于装修的太过奢华，各职能部门都不愿意在这里开会——折寿！所以，这些会议室也就成了副总以上领导接待上级、外宾专用空间了，基本上一个月有三、五次会议，其余时间就是保洁员的地盘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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