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宾一到，宝马的门开了，司机一边打着手机，一边从车前绕到副驾的位置上。王佳斌上车、开车、一言不发、很是郁闷，张榕点烟、抽烟、一言不发、怡然自得；这是什么人呀！车到宾县宾馆，一个很眼熟的中年人趋前几步，拉门搭顶，一言不发而又非常恭敬地将张榕领入宾馆，局长的电话同时打进来：“把钥匙留在车上，你马上到宾县公安局会议室！”
市局邱局长刚在会议室坐定，王佳斌就到了：邱局分明也是一脸郁闷，“别问我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是来接你的！”邱局把王佳斌一直送到家门口，路上只说了一句话：“XXX！让人当狗使了！”当天晚上，王佳斌接到通知，明天早班机到上海开会，在机场，他居然见到了昨天围着宝马的交警，一个不少。
千里之外的大运高速太原以北，一辆丰田佳美正以160公里的时速在一辆辆严重超载的运煤车的缝隙中向南飞奔。司机小金拼命撑开沉重的眼皮，对后座的张振朝说：“局长，顶多再有一个小时就进太原了，您睡一会儿吧！”
省检察院反贪局长张振朝看着卷宗，仍然陷在沉思之中。这本十几页的卷宗已经看了几十遍了，好象每个字都印在他的脑子里了，可是又好象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下午刚走到大同检察院的会议室门口，一向沉稳的司机小金莫名其妙地抱着这份卷宗跑过来请他“马上看看”，张局长十分不快地翻开卷宗，看了不到十秒就迅速合上。紧接着的会议仅开了半个小时就草草结束，而原本作为主要发言人的张局长居然一言不发，会后就钻进会议室旁边的小休息室不出来了，原定与大同同僚的晚宴也取消了。直到晚上10点，张局长终于从那扇紧闭的房门里走出来，正碰上“偶然经过”的大同检察院的院长助理杜军。张局长对下午的失礼抱歉了几句，冷不丁到冒出了一句：“高捷的案子落实的受贿额有多少？”
“不到100万吧，还有十几万的证据还要再扎实一些。”杜军对答如流。
“不到100万？是不止1千万吧！你们先别急着结案！”张局长神秘中透着一丝兴奋，“老同学，我马上就去北京，等我两天！两天！”
“这边不急，一周之内不会有变化。你那边要小心！”
“快定了！我马上回省城，明天一早到北京！飞去，安全点儿。”
“要不你今晚住我这儿，明天直接从这飞北京！”半年来的不安今天格外强烈。
“必须回去一趟，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死不了，至少这几天我得活着！”
“别开这种玩笑！”因为紧张而失礼，杜军自己竟毫无察觉。
3个小时后，小金借来一辆佳美，开向了省城，而张局长的那辆A6的专车仍然停在检察院内招的院子里。
一年前，大同五台河煤矿瓦斯爆炸，当天省委张书记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总局的赵局长几乎同时赶到现场，第二天，媒体报道死亡23人，“刚好”低于国家监督局直接督办的标准。很快，每名遇难者获赔10万元，五台河上级单位隆煤集团董事长行政记大过，总经理高捷撤职，五台河矿长钱柜被“从重从快”判了8年，但由于患有爱滋病，一天班房也没蹲。但据杜军讲“那个狗日的除了血压、血脂高以外，连个鸡眼都没有，身体好过绝大多数驴”，国家局的赵局长让最高检的周局转告他张振朝一句话：五台河死的人要不到200，他不姓赵！这一年他张振朝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直到他看到这份卷宗：398人领取加班费的支出单，包括每个人极其代领人的身份证号和代领人的手印，每个人都由人代领，其中375人领15万元，23人领5万元。
在佳美车右后的车道，一辆十堰那边一个鸡毛小厂改装的十轮大货被后面的车又鸣喇叭又晃大灯的烦了十来分钟后终于让出车道，并到了佳美的后面。后面的一辆黄色捍马紧接着前面的大卡车和旁边佳美的缝隙硬插到佳美前面。小金下意识地猛踩了一脚刹车。佳美带着刺耳的声音在猛烈的制动中横过车身，被猝不及防的十轮大卡正撞在侧面。捍马轰鸣着加速远去，十轮大卡急刹车中东倒西歪地差点儿侧翻，车还没停住就再次加速逃逸了，连续十几辆煤车都是减减速又呼啸而去，足有10分钟后，一辆半新不旧的松花江微面停在被撞得面目全非的佳美旁边。
QQ得到消息时已经到了第三天，5月20日子夜，也可能是21日。在著名的天上人间南边的一条不起眼儿的小巷子里一家只有四、五张塑料台子的小面馆里。“周老板应该是完蛋了！不！肯定是完蛋了！你见过双规的人又复活的吗！”王主任已经半醉了，“对了！我们总经理傅良下个月去美国，有一顿晚餐算我们信息口的，你们EPG能安排吗？”
“什么叫能接待吗？不得有一百多个公司哭着喊着想提供各种服务，王哥你照顾我，兄弟心里有数！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QQ往外岔话，他可不想知道太多中能集团内部的事！
“这儿？这是我的避风港！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去天上人间我都在十点半以前撤？不是，不是你嫂子规矩大。我每次从那儿出来就到这儿来！来干什么，你还年轻，不对，你也不年轻了，你猜猜！不对！不对！对！想想谈了什么！静静心呀！这儿和我们大学的那个小饭馆太像了！”王主任最后这句话突然失去了酒气，像是哲人的自语，“那会儿一个月也去不起一次呀，那儿的京酱肉丝真香呀！”后半夜，QQ就和王主任从80年代的大学校园聊起，天亮时已经在探讨信息化技术中到底是骗钱的多还是有效的多！经过一夜不设限的神仙会式的交谈，宾主双方都对对方有了崭新的、颠覆性的认识：原来王宏勋主任不爱钱也不爱应酬，他梦想在中能集团创造完美的信息化范例，是实实在在地变革公司管理架构、重塑商务流程、成倍提高利润的企业革命：“透明、彻底地透明，可以暴露一切不合理的环节，进而调整这些环节；而信息化是唯一可以客观、彻底、全维度透明化企业的手段！唯一地！”王宏勋说这句话时眼中充满了狂热，热切地看着QQ，他坚信，此人是唯一理解他的人，一个和自己一样充满理想、能力很强但不得不在外国老板那里挣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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