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冰菱来到腊梅的墓前，竟然发现冬梅也在那里。她没有叫冬梅，而是悄悄地站在她背后，她想知道冬梅在腊梅的墓前会说些什么话。
果然冬梅一面烧着冥币，一面对着腊梅的墓碑说道：“二姐，你千万不要怪我，如今我来为你多烧些纸钱，如果你在地下缺钱用的话，可以托梦给我。不过你千万不要来害我呀。”
柳冰菱将自己隐身在冬梅身后旁边的树丛里。她听了冬梅说着这些让人如坠五里雾中的话，也只有她明白冬梅话中的意思。
“二姐，我真的很后悔。其实那天你也不能怪我，你说你要不是那样说话激怒我的话，我也不会错手把你……”冬梅手上燃着的元宝冥币，因她太过于专心讲话，以致于差点烧到了她的手指头，她吃痛地慌乱地丢掉了。
“二姐，最近你时常在我的梦中出现，你变得好可怕。你一向不是最疼我的吗？为什么在梦中你会拿刀来刺我……二姐，我知道我错得很离谱，可是我马上要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我知道是你在天上庇偌我，否则我又怎么会跟亭宙在一起呢。”冬梅的脸上出现那种迷离水雾的眼神，隐隐地透着憧憬，“你一定会保佑我嫁进夏家的对不对？等我日后成为夏家的二少奶奶，我一定每逢初一，十五，你的生死忌来给你上香，来看你，好不好？二姐，你原谅我吧。现在我把手上这最后一束香点着了献给你，如果你肯原谅我的话，就让我的香烧得旺一些好吗？”说着，冬梅抽出一束香来，将它们点燃了，可是点来点去却点不着。
“腊梅又怎么会原谅你呢？”柳冰菱从那树丛中走出来，目光闪耀，散发出一种包含着憎恨和失望的沉重的光，“她在泉下一定死不暝目，你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了。”
冬梅愕然地回头，看到柳冰菱袅袅地走出来，她的表情在那一刻在脸上凝冻了。
大概冬梅死也想不到她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冬梅从地上爬起来，那些未燃尽的冥币元宝被山风吹得到处都是。她走过去，看到那简陋的墓碑上面刻着董腊梅三个字。她指着那墓碑，愤然地说道：“冬梅，我一向视你为好姐妹，以为你是腊梅的妹妹，要好好地照顾你。可是竟然没有发现原来你才是杀死腊梅与我大哥的凶手！”
冬梅直瞪瞪地盯着她，过了半晌，才语带涩滞地说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为什么你会知道腊梅的墓在这里？”
“你当然不想我知道！”她的眼角微微地泛红，揾着点泪痕。想到当年柳洛凡的惨死，想到腊梅不知所踪，所有的前尘往事一一地兜上心头，她的心有一种被人狠狠鞭打过的刺痛。“你从自己家中出走已经有五六年的光景了，你还跟我说每个月都按时寄钱回家。可是今天我到过你们家，问过你的妹妹，说你已经五六年没有回去了，寄钱的事更是无从说起。我想那时你来我家，主动提出为我打扫家里，那只不过是你的一个伎俩而已。就如同亭寅所说的那样，你是一个虚荣心强烈的女人！你只想攀龙附凤，根本就不想脚踏实地好好做人。”
冬梅的嘴唇像含了什么东西一样微微地张开又闭上了，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她以不同寻常的语气辩解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为自己的将来铺一条好路，这有什么！哪一个人不为了自己！你说我攀龙附凤，我同意，我结识亭宙，是因为我想嫁入夏家，可是我这样做有什么错！夏亭宙他是一个瘸子，你以为我看上他什么！如果我董冬梅像你柳冰菱一样，命好生下来就是千金小姐，我又何苦对他大献殷勤，百般讨好呢！”
“那你为什么要对你的亲生姐姐痛下毒手！”柳冰菱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当初她听亭寅的话，那么如今亭宙又怎么会受到二次伤害呢。
“那是她活该！”冬梅的脸上毫无悔意，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去过我们家了？你知道我们家有多么穷，我们家那么多个孩子，可是没有一个人识字的。只有我，我识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识字吗？因为我干活的时候偷偷地跑到镇上去听课，为了这个我没少挨我爹的鞭子。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理解我，为什么一个女孩家要跑去听课呢？一个女孩子家识那么多的字有什么用呢。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我想做一只金凤凰。可是二姐她呢，跟爹一样地固执，百般地说服我去有钱人的家里做佣人。我不愿意，我董冬梅不是做下等人的料！我要出人头地的，那么低贱的活我怎么肯干呢。爹跟娘硬是逼我，还说如果我不去做的话，就把我卖给村口的张三，他们说总比我在家没事干还要多给我口闲饭吃来得强。那个张三，他是酒鬼，他的前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可是你看他们竟然逼着我嫁给一个酒鬼！”说到这里的时候，冬梅的眼底泛起悲愤之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何要杀人？”她俯视着冬梅的脸说道。
“我也不想的。我跑到二姐那里，我求她，让我在她那里躲几日，我不想嫁给那酒鬼！可是她居然告诉我，她再过几日就要跟那个柳洛凡去外国双宿双飞了，让我回家去，嫁给酒鬼之后可以拿到一笔钱救济家里。她还说就让我为家里牺牲一下！”冬梅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拼命地追忆当时的情景，“她可是我的亲姐姐啊，那么多姐妹里我最信任的便是她。可是她却这么说，凭什么要让我一个人为这个家做出牺牲！后来我们就开始争吵起来，她居然甩了我一个耳光，还说让我滚出去，以后她不想再见到我。当时我一时气愤之下，看到一旁，有一个火钳，就豁出去拿在手上，往她的头上砸了一下。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脸，她那两颗眼珠子睁得几乎要爆迸出来，那样子有说不出的恐怖！血从她的头上流下来，一直流到了她的脸上……”冬梅的声调显得异常地高亢，她那皱起眉心的样子让人感觉到她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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