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的疑惑已经解开，亭宙像噇醉了酒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外。冬梅与冰菱立刻迎上前围住他。
“亭宙，你怎么了？”冬梅见他面如土色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焦急起来。
“冬梅，原来你还在，对不起，今天我不能送你回去了。”亭宙脸色凝白，把两道眉毛深深地皱着。从小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底终于被揭晓了。有一种陷入无底深渊的感觉缠住了他。
说完他便跌跌撞撞地从她们两人的视线前离开了。
冬梅还想去叫住他，柳冰菱拦住了她：“不要再去打扰他了，让他静一静心吧。”
冬梅的脸显得很萧索，暗淡的光线照得她精心雕琢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我送你回去吧。”柳冰菱见状说道，“我去叫人备车。”
“不必了。还是我送冬梅姑娘回去吧。”这时亭寅从房里走出来，接过她的话茬说道。
“亭寅，你……”柳冰菱隐隐地担忧地说道。
“冬梅，我们早就见过面了，彼此也不是很生疏，我一直没有机会谢谢她。要不是她我又怎么能找到你呢。”亭寅的脸上泛起了阴沉沉的笑容，他说着感激的话，其中却饱含了揶揄之意。
“也好，冰菱，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难道你怕我吃了他？”冬梅微微地恢复腼腆的微笑，半开起玩笑来。
亭寅的眼角和嘴唇边上浮起几缕笑容冷冷地看着冬梅。
冰菱虽然忐忑，但还是回房去了。
一见她进了房，亭寅便敛起了笑意，淡漠地说道：“走吧。”
上了车，亭寅却选择坐在后排位置上，与她骈肩坐在一起。车子发动了引擎，她略微地侧过脸眱了一眼亭寅，他那从前额到下颌流畅的线条，亭宙与他长得很相似，而亭寅却远比亭宙充满了男子气概。她回到上海除了亭宙，遇到的贵人便是他。
她扫到他对于男人来说显得过份修长的手放在膝盖上，腿微微地颤了一下。
“冬梅，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跟亭宙见面了。”他乜斜着眼瞅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口气冷冰冰的。
“为什么？”她顿时惊呼了起来。原本已经充满阴霾的心情更是加深了一层。
“你以为你跟亭宙会有结果吗？”他的视线横掠到她的脸上，口气更是显得冷淡。
“亭寅……”她目不转瞬地盯着他瞧。
“像以前那样叫我！”他眸光沉静，语气像是要把人的血液都冰住了一样。
“大……少爷！”她惶惶不堪地压低了嗓音呻吟了一句。
“你要记住，我跟你其实并不太熟，我们之间只是生意人的关系，你不要忘记了，当初是你把冰菱的住址卖给了我……”他那目光像是一柄利剑，像是要刺穿她的身体。
她噤声。当初她走投无路，身无分文。她没有想过要出卖冰菱，可是她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通业银行……
“大少爷，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是那时我真的很可怜，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她悄悄地觑视着他的脸，急不可待地喊道。
“冬梅，不要说这些话了。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你肯不肯离开亭宙？”他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看到那些不断倒退，沉浸在黑夜之中的树木。
“大少爷，我是真的爱他……”她屏息地窥视着，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到底是喜欢亭宙这个人还是我们家，你不说我也很清楚。现在我想跟你做一桩买卖……”他将目光收回来，心不在焉似的睄了睄她。
她惊呆了似的凝视着他，嘴巴微张着。
“你说个数字，只要你开了口我一定满足你，但是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亭宙！”他直视着她，她从他的瞳眸里看到他的鄙夷与轻视，可是他提出来的条件实在是很诱人，让人不自觉地心动。
“有了这一笔钱你可以离开上海，可以不再做舞女，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亭寅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敲在她的心坎上。
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得到的金钱，只要她答应他的那个条件。
车子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她的家门口。她的面色显得异常地踌躇。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他的话音刚落，车子便拐了弯，很快地停在了她家的楼下。
她没有多说什么便下了车。
亭寅将冬梅送回去了之后，又立刻掉转车头，回到了夏公馆。
他一回到房间里，冰菱便走上前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把冬梅送回去了吗？”
他露出了颇有深意的微笑：“看起来你对她比我还要关心。”
“你是不是对冬梅说了些什么？”她不无担心地说道。方才当着冬梅的面她不好直接说出来。
“我能对她说什么！”他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啜了一口说道，“我只不过说了让她离开亭宙的话而已。”
她无奈地微微一笑：“我问过冬梅了，亭宙只不过是不想与郭小姐交往下去罢了。其实他跟冬梅两人没有什么。”
他听了她的话，又揣测她话中的意思，脸色微微地一沉：“你说什么？亭宙如果没有跟冬梅在交往的话，又怎么会对我们说冬梅是他的女朋友？”
冰菱望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噗哧地笑了出来：“亭宙只不过是让冬梅假装扮一下他的女朋友，好让那个郭小姐知难而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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