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目光与冰菱交织了一下，随后又慌忙地将视线避开她，口中含混不清地说道：“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柳冰菱看到他黑色中略带点茶褐色的眸子，虽然显得惊惶与骇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就是她已经“暴毙”三年并且失踪的大哥柳洛凡。
三年前柳冰菱选择包疪柳洛凡而将夏亭寅送入狱中，她曾经以为一向不羁狂浪的大哥会痛改前非，然而仅仅过了一年他便故态复荫，随后在一次喝醉闹事之中被对方打伤了头部，而又失手落入了河中。柳家二老都以为他死了，伤心过度相继去世。可是柳冰菱居然如今在街头又遇到了他。
乞丐已经甩脱了她的手，跑了出去。
柳冰菱追了他几步，追赶不上，急得在他身后大叫：“大哥，爹娘已经死了。”
就是这一句话使柳洛凡停下了脚步。
从他那肮脏蓬乱不堪的头发底下露出的那张灰白面色上一对眼尾微微上扬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诧与悲伤交织的眼神。
“哥，你现在住在哪里？”她握住他腌臜不堪的双手，耳垂上小小的翡翠耳环微微地抖动着。
待冰菱回到夏公馆的时候，小翠已经在门口等候她已久了。
“大少奶奶，我刚刚在街上找了你一圈，都没有发现你……”
“对了，大少爷回来了吗？”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她安顿好柳洛凡的时候，已经天色昏暗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夏家的人知道。
“大少爷刚回来，在前厅用饭呢。大少奶奶，我去厨房把热好的饭菜端到你房间里去。”
她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柳洛凡落水当日被附近的渔民救起，之后伤势愈合了之后就一直在附近的游荡，由于之前被人打伤了头部，没有来得及救医，因为柳洛凡一直有些精神恍惚，与之前的他俨然换了一副性情。她今日先将柳洛凡安顿在饭店里居住。接下去的时候她还琢磨着替他找一处民房，并且请个下人去照顾他。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人也已走到自己的卧室前，门刚一推开，便发现夏亭寅坐在桌旁手指正抚弄着茶壶的把手。她不由地嗳地叫了一声。
“你去了哪里？”夏亭寅眼神锐利地像要穿透她的全身。
“我……我去看电影了。”她瞬间结巴了，为了掩饰这一丝不自然，她搭讪地经过他的身边，将身上的薄荷奶油色香港开什米毛衣脱了下来，屋子里暖烘烘的。
“看电影？”他明显流露出对这句话的质疑。她向来不乐衷于外面，怎么无端端地会看起电影来，况且他方才回家时还遇到了小翠，她是一个人去看电影？
“今天放的是那部周璇的《满园春色》呢。”她不甚自然地说，只是偶尔经过了电影院看到了这张海报，记住了这部戏的名字。她像是故意要躲开他的目光坐在床边，换了一双紫绒的平底鱼头鞋。
他似乎相信了她的话，便站起身来，露出一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下次不要一个人去看电影了，要去的话提前跟我说，让我跟你一起去。”
她见他的冷峻峭刻的脸色仿佛变得和言悦色了一些，不过近来亭寅待她真的比以前好多了。
他见她咬着下唇，露出皓齿，便捱着她坐下来，捏了一捏她冰冷的小手说道：“我刚陪娘吃过饭了，就顺便来看看你，我坐一会儿就得走。晚上还有个应酬，我想你是不乐意去的。所以已经帮你推掉了。”
她的心情好像被牵了一下。
在夏公馆的出入还是比较自由的，她不必费什么周章便出去了。这接连便出去了好几次，已渐渐地被常巧稚身边的人盯上了。
而她在这几天里把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首饰拿去卖了一大半，连同自己偷偷省下来的月钱也都拿出来给柳洛凡买了一处民房，又雇了一个小丫头照顾他。小丫头叫腊梅，今年十八岁，因家里孩子多，作为老二的她八岁就出来给人家当了丫环。如今到了适婚年龄，所以从老东家辞退了出来，照顾柳洛凡的一大好处是她晚上可以回自己家睡，只需要白天到傍晚这段时间过来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就可以了。柳洛凡精神恍惚，身体也不够好，从小又娇生惯养的，自理能力很差。
这几天里她已经将柳洛凡的事安顿得差不多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原本对于这些操心的事一窍不通，这些天也为了他，吃了不少苦头，奔波了不少地方，但是她这人向来是做事情很坚持，大有不做好绝不罢休的执着性。
这一天她又偷偷地出来，事先连小翠也不告知，便溜了出来，跑去看柳洛凡。她为柳洛凡安置下的住宅，共有三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另一间就临时做了客厅。柳洛凡经过梳洗与打理，精神面貌也改善了许久，稍微地恢复了先前当执绔公子时的面目。只是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可以坐上一天。好在腊梅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家，总是有事没事跟他说说话，这也是应了冰菱的吩咐。
“柳少爷，你挪一下地方让我拖个地嘛。”
“嗳，不是让你挪一下嘛，您还不愿意呐。”
柳冰菱走进去的时候，听到腊梅正唧唧喳喳地对柳洛凡说话，而柳洛凡面对腊梅的差遣弄得不知所措，露出苦笑地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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