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一个不算短的故事。
贵妃的神情温柔得像是儿时给我讲许多故事的母亲。我想不管过去多久，我都不会忘记那个教我学步说话的人，不会忘记当我喊她娘时，她脸上露出的那种满足和喜悦。
我们聊到月上中天。那段我不能踏足的时光，在贵妃温柔的声音中，像是一本好看的书一样有魔力。后来，炎来了，母子俩之间默契的相处，更让我的心底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炎送我走出红国皇宫的时候，我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我抬起自己的手掌闻了闻，原来是玉香雪残留在掌心的味道。这是那个人精心培育的花，有这样良苦的用心。
炎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寅，我们会再见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希望看到你笑。”
我走了几步回头，他站在晨曦里面用力朝我挥了挥手。
也许将来，我们分别成了两个国家的皇帝，就不会再拥有这样的情谊。
在返回蓝国的路上，我终于还是下决心去一趟雾柳镇。我想我有必要了解他们现在的生活，有必要亲眼看看，母亲放弃我和父皇，到底得到了什么。
随从们都很不理解。在他们眼里，我一直是个中规中矩的皇子，既然与父皇约定了返回的日期，就应该乖乖地返回蓝国才对。我只让几个贴身的侍从随行，剩下的人，全都打发回蓝国。我不想在我的身世这件事情上，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宫，是一个残酷的地方。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也在亲政之后，群臣的数次斗争之中险些丧命。
只有安，我的近卫队长，这五年来，舍身护我，为我奉献了赤忱的忠心。他的夫人和孩子，也是我亲如家人一样的存在。
他这次本来随同我来红国，可是到了红国的地界，他却向我告假，说是必须要去一个地方看望几个老朋友。我当然准了。
红国的人，有着更为闲适和享乐的人生。沿途总看不到匆匆的行人，或者捧卷的书生，大多数红国人，是抱着欣赏沿途风景的态度在走路的。这大概得意于红国俊美的山河，以及丰厚的财富。我听父皇的话，只把这次红国之行，当成是一次游历，这里的风土民生，有太多能够启发我的地方。我想蓝国的百姓，也要有这样的生活才好。
我更注重于一个国家的教育，所以在路上也顺道拜访了几个赫赫有名的书院。每当我问他们，红国最好的书院是哪一所的时候，他们的答案出奇地一致，桃花书院。
在蓝国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有这样一所书院。
一个教书的先生告诉我，“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桃花书院学习。有的时候，那书院一整年只教一个学生。而且教出来的学生全部都不做官，只是散落在民间，继续教书育人。”
“如此，这个书院为什么会这么有名呢？”在我的心里，只有出过名仕的书院，才能当得上这个好字。
那个教书先生哈哈笑了两声，沉默不语。
我想，他大概是觉得，只有我自己亲自去寻找答案，才是最好的。
雾柳镇在红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因为混住着许多江湖上的人物，所以官府也不太敢管事。百姓虽然和乐，但给我的感觉仍然是乱糟糟的，甚至会有奇装异服的怪人，凛冽地瞪我一眼。我问了很多人，尘香山庄在哪里，大多数人都表现出一种茫然不知的表情。
我想，他并不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至少这么多年过去，一份单薄的家业并没有在他的手底下发扬壮大。这与我的父皇，有天壤之别。这么想着，堵在心头的一口闷气似乎得到了纾解。
寻访了很久，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从一个热情的卖酒老人家那里知道了去尘香山庄的路。但他怕我们迷路，执意要带我们前去。
老人家走得很慢，身上带有红国人特有的闲散，老弱的身躯在队伍的前方缓缓地移动。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催促他，而是策马跟着，一边如同红国人般欣赏沿途的风光。这是一片枫树林，火红的枫叶，绵延了数里，像傍晚天边绚烂的彩霞。也许连那彩霞都要逊色于这样热烈的颜色。因为那是为成全这短暂的生命，而竭力释放出的全部力量。
老人家回过头来，指着枫林的尽头说，“那里拐过去，就是山庄的地界了。”
我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为什么雾柳镇上的人都不知道尘香山庄？”
老人家笑了一下，“因为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里面的人不想出去，外面的人不仔细，也找不到入口。但是你要问神医，雾柳镇甚至临近的几个州的人就都知道了。”
“神医？”
“是啊，尘香山庄里面住着两个神医，经常较劲。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每当出现重大疫情或者到了饥荒灾害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给穷人治病。他们治病从来不收钱，甚至会挨家挨户地拉人去治病……”老人家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表情。我听得也甚是奇怪。
巨大的枫林，如果不是老人家带路，我们真的很有可能迷路。
转出枫林之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儿时读到桃花源记的时候，我大多是嗤之以鼻的，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但眼前的景象，又着实让我惊诧。阡陌交通，一块块整齐的田垒，远方的人家，正飘着袅袅的炊烟。有鸡犬之声，田间劳作的人们看到我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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