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不得?我看撕得的!有什么撕不得的?”
撕信的人,将信撕得粉碎。手一扬,一片纸屑,满天飞舞,随风飘向海洋。一大群白色的蝴蝶似的。
“特使”呆如木偶。
这时,刚才那架直升机,又从“长城”那边飞到了浮城上空,绕着圈子盘旋。
有人从战士手中夺下枪,朝飞机开火。更多的人从战士手中夺下枪,一齐朝飞机开火!
“别打飞机!别打飞机!它是来接我的!我还要回那边儿去的呀!”
“特使”连连向人们作揖,惊惶万状。
“打飞机,就是为的让你他妈的回不了那边儿去!”
“小子,甭打算着再回那边儿去了!在这边儿跟我们同舟共济吧!”
“哈哈,哈哈,既来之,则安之嘛!”
开枪者们全无半些儿怜悯之意,且一个个对他嬉皮笑脸。
飞机受到地面火力的威胁,似“特使”那般惊惶万状,掉头便逃。
“别走!别走哇!带我回去!别把我丢在这儿哇!”
“特使”向天空哀哀呼号,恨不能自己也即刻飞升起来,抱住飞机似的。
飞机显然被打中了,在天空翻了个筋斗,眼见着就往下掉。挣扎着又飞上去,却在天空朝地上作起揖来。
“打中啦!打中啦!”
“奶奶的!打不中还行?打不中老子哪儿出这口恶气去!”
这时浮城已距“冰坝”很近很近。因而它也显得更高更陡更巍峨了。
飞机再次翻筋斗,再次往下掉。似绝不甘心掉在浮城的地上,再次挣扎着飞上去,结果一头撞在“冰坝”上。眼见着翼折腰断,身首两分,“死于非命”……
“好!好哇!这才叫一头撞在南墙上!”
“活该!”
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谁让我们分别的
太久太久
……
许多人又唱了起来。仿佛都认为,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正是为了迎合他们此时此刻的情绪和心境而创作的。又仿佛,全都想开了,索性唱着死唱着亡,只图死得个快快乐乐似的。
天塌地陷的一声巨响——浮城猛撞在“冰坝”上,将还没沉底的飞机残骸挤扁在其间。浮城被撞得弓起了一座丘陵似的“罗锅儿”。而“冰坝”被撞塌了一段。大小冰块堆成了一面乱石般的斜坡……
眼见着许多人被压在了底下。
活着的人中有谁突发一声喊:“红军雪山草地都过来了,我们今天却被它挡住了不成么?不到长城非好汉,想去日本的跟我冲啊!”
正是——一人身先士卒,万众勇猛无前!
“冲啊!……”
“冲啊!……”
那情形好比誓死争夺制高点的军队,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便往上冲!
然而“冰坝”的那一面却如刀劈斧砍成的立陡立崖的数丈绝壁。冲上去了的人们,被后面的人们拥得纷纷掉下海中。而接着冲上去了的人们,又被更后面的人们所拥所推,下场如前者们一样,也受到了报应,纷纷掉下海。前仆后继的,一批批往海里掉。滑铁卢之战,拿破仑的所向披靡的龙骑兵,正是那么毁灭于一个山谷的……
“冰坝”那边,并不就是九州岛。或者说,虽然终于可以望见九州岛了,但还隔着很宽阔的海面呢!冲上“冰坝”的人们,来不及因终于可以望见了九州岛而惊喜而欢呼,便已掉在海里了!炸群的野马冲向悬崖的情形,也是那样的。所不同在于,野马们的“自杀”是由于受惊。人们的“自杀”则完全是由于太强烈了的愿望!
所幸“冰坝”那边的海面上,泊着些日本的渔船和游艇。船上艇上的日本人,简直被中国人的具有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不成功便成仁的视死如归的勇敢所震撼所征服所惊悸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了。随即便深深地被中国人向往资本主义追求资本主义不到资本主义毋宁死的一往情深所感动了!一时间驾船驶艇,展开了海上大营救,奏起了一曲资本主义人道主义的凯歌,或曰一曲日中友好之歌。前仆后继勇敢向前冲之炎黄子孙,见有船相救,都心想只要上了日本的船,怎么也不会再被拎着两腿甩到“冰坝”这边来了吧?没了后顾之忧,“自杀”便由被动变成了自觉,那种孤注一掷的一跳更其勇敢无畏。会水的,甚至有情绪跳出些水平了。不会水的,两眼一闭,横下条心,亦不甘示弱不甘居后,忙活得那些日本渔船和游艇,顾此失彼,应接不暇。连几艘军舰,唯恐遭到见死不救的国际舆论之谴责,也不得不匆匆放下许多橡皮艇和小舟,参与营救。
正是——管你欢迎不欢迎,反正爷们是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来了就绝不打算回去了!
然落水者毕竟如往海洋里下饺子,太多太多,所救起者,终不过十之六七而已……
浮城的另一面,也就是从大陆架上断裂下来的那一面,也有几个人,已准备往海里跳。除了他们,它的另一面,已是无人之境。因为似乎大陆,便是九州岛,便是日本了。所以一切企望登陆者,全都云集到被认为会最先和九州岛接壤的那一面去了。好比浮城是一艘大船,都云集到船头去了。如果它真是一艘大船,定因重心的偏望而船尾高翘的。
那几个人是马国祥,他的女人和女儿,以及市长的夫人和女儿。没有他的保护,四个女人是活不到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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