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灵通常都是这么做的,静谧之神应该也不例外,毕竟是极高效的防背叛手段。
眼下,沃伦飘在空中的身影,违反常识地无视了所有攻击,却维持着自身的存在感。毫无疑问,他已经踏出了那一步,短暂地触及了静谧之神的层次。
之前拉拢沃伦的言论,只是撒里尔情急之下用来稳住他的。撒里尔不确定是否可行,也根本不打算履约。但设身处地想想,对方应该会抓住这救命稻草才对……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与你们为敌?”
撒里尔眼中金光明灭,脸部紧绷。沃伦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望着天空,缓缓道:
“因为,我不喜欢你们。”
撒里尔心头一跳,握着刺剑剑柄的右手肌肉不自然地颤抖着。他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
“我希望这个世界宁静和平,再无纷争。”沃伦说。
“所以,我厌恶这世上每一个恃强凌弱的‘强者’。”
“无论是上古遗族、东方修士,还是这片大陆上哪怕最低阶的超凡者,都近乎本能地将自己的地位置于弱者之上。”
“强者可以为所欲为——因为只有更强者,才有权伸张正义。”
“于是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想要变强,无论善恶;于是超凡者们去争去抢去偷去骗,不在乎做尽一切恶行;于是整个世界陷入了可悲的循环,一代代人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曾经的错误,不愿挣脱。”
“于是我明白了,世间永无安宁之日。这是世界规则所注定的强弱分明,更是这个充盈着灵气的星球上,任何生物都无法规避的结局。”
“我……憎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随着沃伦语声平静的叙述,撒里尔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皮肤表面那几道伤口中透出的幽蓝光辉出现了细微变化。这意味着沃伦的灵魂已经开始崩溃,逐渐无法控制自身的力量。
只要再过片刻,对空间的封锁出现漏洞的话……
只听沃伦继续道:
“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祈祷时,心中祈愿的就是这个世界的静谧与安宁。初心一度迷失,但如今……已然归来。”
“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人类应该更加温和,更加平等。安宁的生活应该是理所应当的权利,而不是来自上位者的赐予。我曾与路德菲尔公爵长谈,发现即使是他,即使是他治下心满意足的领民,也仍然认同这个畸形的世界规则——”
“强者,有权压迫弱者。”
撒里尔面无表情,心中嗤之以鼻。难道强者不该凌驾于弱者之上?这话怎么不对野兽去说,怎么不跟天灾去说?
这时,沃伦的语声忽而高亢:
“……但是!”
“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如果有这样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将灵气从星球表面彻底剥离。那么,世界上就只会存在普通人,人类也就终于可以互相尊重、互相理解,最后平等共处了吧?”
撒里尔看到,沃伦的身躯正越发迅速地崩毁着。银甲白衣与肉体的分界已经模糊不清,甚至连面部都像是被一团朦胧蓝光掩盖。
通过仍扎在沃伦胸口,同样愈发不稳定的刺剑,撒里尔感觉到空间封锁的松动,很显然,对方已经接近极限了。
他不在乎沃伦所说的一切。
安宁、静谧、平等,这又与他何干?
倒不如说,若是真有那样一位存在,直接把星球表面所有生命抹去,岂不是更加平等,更加安宁?
接着,那个天穹之下略显虚幻的幽蓝人影忽然双手相握,抵住额头。
“吾主啊,您……听到了吗?”
撒里尔心脏停跳。
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要说这么多话,又为什么始终望向天空。
这个圣骑士,这个名为沃伦的男人,到了这种时候……居然仿佛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似的,依然想着沟通神灵?!
“如果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您听到了我此刻的祈愿,能否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提议,降下怜悯,拯救此界沉沦浑噩的苍生?”
“我相信,仍会有无数人愿意为您而战。”
撒里尔灵魂深处危机感暴涨,一声狂吼!
抽剑,出剑,空间迷雾迸发,黑袍内侧镂刻的七十二座防护符阵一齐催动,再加上做出了同样反应的四位神器持有者……
尽数堕入空茫。
包括精神力感知在内,所有感官一并失灵。撒里尔·灿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听见了如同流水般温和的语声。
“神呐,原谅我的僭越。”沃伦轻声道。
“……当然,不原谅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信仰。”
下个瞬间,纯净光辉在空中绽放。圣骑士沃伦、黄金壁垒的撒里尔、四位圣徒,以及枫歌城区域的所有神器都在同一时刻寸寸崩解,如晨露般消逝。
于是远处的林河等人看到,即使是高悬空中的那方暮光圣印,也同样裂解、粉碎,内部昏黄光辉如烛火摇曳,一度试图合拢。但最终,依然在即将散尽的最后一缕残辉中,崩散如尘。
天地寂静,唯风声掠过碎砖泥泞铺陈的荒原。
政务厅废墟外,圣骑士弗格尼斯缓缓站起。盔甲朽烂、肉身衰老,连双眼中都充斥着困倦与迷茫。
他望向天空,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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