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几人下车往国营饭店去，孙红军一路走一路问栗子：“栗子，你好像有话要说？”
栗子不好意思地笑，说：“没啥，孙伯伯人好，对我妈好，我们怎么都行。”他忍不住说：“我，我回来时路过您家后墙，听见我爷爷的话……为了我和我妈我妹团聚，孙伯伯牺牲了不少，孙奶奶也要受委屈……我，以后会报答您二位。”
四里八乡不少过继的事儿，亲爷爷和亲爹都决定把他卖出去，他也没话说。钱不多，但那一座大房子、一大摞票，太多了。
他觉得自己不值那么多东西。
爷爷以前就嘀咕过，孙奶奶住的那房子，够改造成五六间大屋子，住一家三代十几二十口都行，还有宽敞明亮的玻璃窗。
他自己家只有四间小屋子，下了炕一步就跨出门的那种小屋子。整个屋子只有前墙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阴暗潮湿，白天开着门、贴了报纸才能有点亮。
孙奶奶有风湿，换房子却毫不犹豫，他心里更难过。
孙红军不惊讶，“我听见有小孩的声音，原来是你啊！小家伙有没有哭鼻子？不过你也不要怨恨你爷爷，家里太穷，还有你三叔一家和你堂姐，他人人都想打点好。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你妈和我们把你当宝就行！”
“对，哥哥，与外人相比，爷爷看重你，但他更看重杏儿和现在能给他扛活的三叔。偏心就偏心呗，我们也偏心你。咱以后和林家当亲戚走动。”桃儿安慰他，赵晓梅也点头，她不想在孩子面前说太多，只是无言地摸摸他的头
孙红军心里一动：“桃儿，难道你也在？”
桃儿冷不防被问到，没反应过来，就点了头。
孙红军一脸惊愕，他居然没有听到！
林桃儿赶紧说：“我耳朵好使，隔几座房子，能听到另一边人小声说话。”可不能让他以为自己会什么吐纳无声的法子，这都是做特，务工作的人才练的。“伯伯，你走远点，我们试试。”
孙红军兴致勃勃地试了试，果然，十几米外小声说话，桃儿也能听到。
他向桃儿竖起大拇指，心里打算着把结婚后的房子弄得更隔音。
几人说笑着进了饭店。
“呦，是孙队长来了！” 说话的是上次见到的一位女服务员，差不多一米六，有一身横着长的大骨架，皮肤黑，圆脸圆眼睛，说她二十几也行，四十几也行。上次没见她笑模样，这次笑得和善又亲切。
孙红军点点头，跟她打招呼：“周同志，你好！我们四个人吃饭，有什么硬菜么？”
“有有，我去告诉我老叔，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上来！”说完服务员迈开沉重的脚步“踏踏踏”地跑进后厨。
她一改上次懒洋洋的态度，非常热情，气势如虹地来回端菜，不仅有红烧肉、羊杂汤、木须肉、大葱炒鸡蛋、豆腐干、一大盔子咸菜，还有三合面的大馒头，糖酥烧饼。
这姑娘送好了菜没走，站在桌子旁洋洋得意，简直像这些菜是她炒的、钱是她付一样的得意。
含情带怯地问：“孙队长！您好好尝尝，这红烧肉香不香？还有这个羊杂汤，上次您几位同志一起来，您自己喝下去半斤，我记着您爱吃，每次来了我都给您留着！听说您工作辛苦，这个月频繁出差，一定是大显神威吧？您身体……”
这时一个精干的老头一把推开她，小声训斥：“别拿腔作调的，我咋听着这么难受！你问的都是什么，公安同志的工作啥时候要跟你汇报，不知道要保密？”
他转头看到孙红军眉头舒展开了，放下心，满面笑容的打招呼：“孙同志来啦？这是我们饭店里所有的好东西了，怎么样还能吃吗？”
“跟过年一样，老周同志，你辛苦了！”孙红军站起来和他握手，又给她散一根烟。
“没事没事，应该的，你们慢慢吃！”老周转身要拉着侄女走，却被一把甩开，小周姑娘硬是挤开她老叔，不认生，上前仔细端详林桃儿。
“这小姑娘这是您什么人呀？长得好，又面善。”售票员没认出她。
上次来的时候，林桃儿鞋破衣服烂，补丁摞补丁，人也黑瘦，瘦的只剩下眼睛，看起来不到十岁，下一秒就可能晕倒过去的那种瘦。一看就是农村里最穷的那一拨人。
这次林桃儿长高了一点，长胖了一点，看上去是健康的瘦，一点儿不弱；看得出五官非常漂亮，眼神明亮，再看举止大方，说她是干部的亲戚，说得过去。
他们三个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挺好。是茂山回来后，赵晓梅抽空做的新衣服。
小周压根想不到一个多月前，这母子三人还是旧衣破鞋，神态疲惫的样子
孙红军笑着介绍说：“这是我爱人赵晓梅，这是她的两个孩子栗子、桃儿。我和晓梅都是二婚。等找个好日子领证、摆酒，老周，有可能要在这儿请客，到时候可要麻烦你们。”孙红军拍拍老周的肩膀，“也有可能在家里摆酒席，还没商量。”
母子三人打了招呼问两位好。
老周很好的掩饰了惊讶，连声恭喜；小周没那个城府，瞪大了眼睛看来看去，看看桃儿，再看看赵晓梅，不得不承认赵晓梅五官也很好，心里发苦又蔑视，想说什么，被老叔在背后拧紧了胳膊，顿时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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