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爷!”马夫人接口说道,“家门不幸,接连出这么两场风波,姑爷不是外人,我只好老脸拜托了,以后一切都要仰仗姑爷!”
“言重,言重。”仲四站起身来答说,“是应该的。”
“姑爷请坐了谈。”
“是。”仲四复又坐下,“罚修城墙,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得要二十五万。”曹雪芹皱着眉说,“就是这一层为难。”
一听是如此巨数,仲四也愣住了,马夫人母子不便做何表示,也只是沉默着。
“是要一下子缴上去吗?”
“那倒不是。”曹雪芹说,“这不是追缴公款,修城墙当然是陆陆续续支付工料款子。而且现在是怎么个章程,也还不知道,得要到了热河,跟都统衙门接了头才明白。”
“喔,”仲四问说,“是自己修呢?还是缴款子请公家修?”
“我还没有打听。”曹雪芹说,“照我想,自己修就不能征发民工,恐怕花费更大。”
“那就是缴款请公家代修了。”仲四想了一下问,“能不能在都统衙门托一托人,料自己办,只缴工款?当然,他们的好处,还是要照送的,不过就这样,在料款上一定也能省出好几万银子来。”
“四哥说得不错,明天我就去托人。”
“你打算托谁?”
“方问亭。”曹雪芹说,“他不会回任了,会放直隶总督,热河都统不能不买他的账。”
“是的。”仲四又说,“你不妨另外托人给热河都统来封八行,方老爷那里,我来跟他说。”
“好,就这么办。”
仲四点点头,站起来说:“太太还有什么话交代?”
当然有话,但无法开口,罚修城墙的钱在哪里,虽说他跟曹震对筹款一层,已有成议,但曹震如今危在旦夕,亦不知他们所谈的结果,究竟如何,没有一句肯定的话,毕竟不能放心。
于是,马夫人沉吟了一会说:“还是那句话,一切要仰仗姑爷。我们家的两个要紧人,如今都成了没脚蟹,芹官又是个书呆子,说不得只好赖上至亲了。”
“喔,太太这话实在当不起。现在当然都是我的事,让我一步一步来办。但盼震二爷不出事,一天好一天,等四老爷从热河回来,咱们再从头干起。”
“是的,但愿如你的金口。芹官,你送姊夫!”
“是。”
等出了星花门,仲四轻轻说了句:“我到你那里去谈谈。”
两人在书房中闭门密谈,曹雪芹才知道曹震另外负了债——是一笔赌债,一共六万四千银子。
“唉!”仲四叹口气,“也怪震二爷自己糊涂,镶蓝旗的奇老七,是个镇国公,哄吓诈骗,无所不来,有名的坏水。”
仲四摇了摇头说:“震二爷偏偏会跟他在一起赌钱,小赢大输,已经输了两三万银子了,最后一回大输特输才发现是诈赌,当时吵了起来。震二爷不肯认账,奇老七自知理亏,不敢硬讨,可是现在不同了。”
但自曹震中风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对方起了个极恶毒的讹诈之心,准备找一班八旗中一向横行霸道的恶少,上门坐索赌债,不遂所愿,立即大吵大闹,料定曹震家为求病人安静,一定会出来好言央求,得如所愿。
“这可是太刻毒了。”曹雪芹忧心忡忡地说,“只要有人上门一吵,震二哥一条命非马上送在他们手里不可。”
“幸而让我知道了。”仲四接下来说,“我在旗下,也还有几个能在王公府第中走动的朋友,托出他们来讲解,事情总算过去了。”
“是怎么摆平的呢?”
“那,雪芹你也就不必问了。”
“是,是!”曹雪芹明白,世间尽有崎岖,最管用的办法,便是用银子来铺平,只不知道花了多少。
“雪芹,”仲四又说,“我跟你说这话的意思是,震二爷作兴还有类似的情形,你得打听打听,倘有麻烦,要趁早料理。府上如今再禁不起风吹草动了。”
“是,是!”曹雪芹弓着身子,连连答应,“我会留意这件事。”
“好!那就明儿见了。我会一早赶到刑部去照料。”
等仲四一走,秋澄接踵而至,曹雪芹将仲四的话,只字不遗地告诉了她,相顾黯然。
“唉!”秋澄叹息着说,“这几天我老做噩梦,但愿只是个噩梦。”
“你梦见什么了?”
“反正不祥之兆就是了。闲话少说,太太让我来跟你商量,震二哥的事,要告诉四叔不要?”
“我想得告诉他。纸里包不住火,再说四叔得了这么一个处分,比原来预料的结果要好得多,他也应该禁得住打击。”
“我也是这么想。”秋澄又说,“但愿四叔这件事能早早过去,回来以后,再托方先生保一保,得以复起。”
“你睡吧!”秋澄起身说道,“明天还得起早呢。”
“不,不!”曹雪芹摇着手说,“睡也睡不着,你再陪我聊聊。”
秋澄便又坐了下来,看雪芹形容憔悴,油然浮起友爱之情,“你可得好好儿当心你自己的身子。如今,恐怕只剩下你一个正经人了,倘或你再病倒了,一家人可要急得发疯。”
“我不要紧。”曹雪芹摸着自己的脸说,“瘦是好像是瘦了一点儿,不过精神很好。倒是你!两家人家,不,三家人家都要靠你撑持,你千万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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