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安设杯筷,端上一具小瓷缸,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只煨了汤的烧鸭,试尝一口,清香甘酣,鲜美无比,李果大为赞赏。
“船菜本来最讲究火候,这只鸭子大概用一个冰结煨着,起码有一昼夜了。”他说,“菜好人也好,那朱二嫂风姿楚楚,在船娘之中,算是上驷之才了。”
“莫非老世叔有垂青之意?”李鼎问说,“本来船娘分好几种,上等的只以手艺、应酬取胜,不及其他。不过这朱二嫂是寡妇,又当别论,老世叔如果有意,我来撮合。”
李果倒有些动心,但一想到是在旅途,而且要赶着进京去办正事,不由得兴致就冷了下来。
“算了,算了!如今哪有工夫来招惹野草闲花?”
“耽搁一两天,也不要紧。”李鼎又说,“反正今天总走不了啦!”
这时菜已陆续上桌。船菜别具风格,得一“清”字,最后上了一味糟蒸白鱼,不见糟而有糟香,银光闪闪的鱼身上,铺几片红芽子姜,入口鲜嫩无比。李果正待夸赞,只见门帘一闪,朱二嫂出现了。
“菜不中吃!”她说,“大爷,今天替你丢人!”
“你刚好说反了。来,你的酒量也是不错的,替我陪一陪李师爷。”
朱二嫂含笑点点头,等阿兰取来杯筷,她自己挪张骨牌凳,坐在下首,却偏向李果这一面,提壶为宾主都斟了酒,然后布菜。
“冷了不好吃!”她向李果说,“糟不够香,请李师爷包涵。”
“好说,好说!这条鱼色香味三绝,我真还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鱼。”
“说得太好了。”朱二嫂愉悦地笑了,由于生了一口整齐而微似透明的糯米牙,笑容极美。
“我敬你一杯!”李果高高地将杯一举,“多谢你的好手艺。”
“不敢当。”朱二嫂很爽朗地干了杯,接着,她一面敬李鼎的酒,一面说道,“大爷有八九个月没有来了。”
“我记得清明以后,端午以前还来过。”
“不!大爷记错了,是清明以前,那时蕙林还没有嫁。”
“对了!”李鼎问说,“蕙林怎么样?嫁过去,日子过得不坏吧?”
“还不错,大太太为人很好的。”
李果知道,所说的蕙林,必也是船娘之一。素不相识,自不关心,便趁他们在叙旧时,细细打量朱二嫂,生得一张鹅蛋脸,富富态态的福相,怎么会做了寡妇?
就这一念怜惜,便又平添了几分好感。等好回身来应酬时,只见她脸上酒意初透,似乎每一根汗毛中都在冒热气,将皮肤熏蒸得又红又白,看上去不过花信年华,年轻了好几岁。
“大丧穿孝,既不能穿红着绿,又不可能熏香傅粉,大家都是一张清水脸,谁是丽质天生,谁是粉黛装点,都显出来了。”
他这话是向李鼎说的,但朱二嫂当然能够领会,是在恭维她,不由得报以一笑,秋波微转,闪出异样的光芒,李果也是欢场中打过滚来的,心知自己的这两句话,碰在她心坎上了。
冷眼旁观的李鼎,见此光景,心里在想,午间不能让李果喝得过量,否则颓然一醉,送回客栈,到明朝黯然就道,岂不可惜?
于是他提议,午后凑一桌牌,酒留到晚上再喝。李果自表赞成,只是觉得牌搭子不容易找。
“容易,容易!大丧期间,八音遏密,停止宴会,好些玩儿惯了的人,闷在家里,无计排遣。牌搭子不但好找,而且还可以挑一挑,牌品不佳的,他愿意来凑局,我还不要他呢!”
李鼎果然很挑了一番,才提笔写下两个人的地址,将柱子唤了来,有所吩咐。
“你到吴四爷跟张五爷家去一趟,说我在这里等,请他们马上就过来。”李鼎又说,“两家的地址在这里,你如果不认识路,请朱二嫂派个人领了你去。”
“有,有!”朱二嫂赶紧答应,“有人。”
这一来,李果也就止杯不饮了,吃了饭,喝着惠泉水烹的茶。等朱二嫂将牌桌子搭好,吴、张二人,一先一后,接踵而至。
这两个人都是纨绔子弟,但人皆不俗,性情亦都是爽朗率真一路,经李鼎引见以后,他们对李果都很恭敬,称之为“客山先生”。
数语寒暄,一见如故,李鼎便即催促着说:“入局吧!打完十二圈吃饭。”
“怎么打?”张五首先坐了下来,一面拿张牌拍得“叭叭”地响,一面大声问说。
“五哥,”李鼎赶紧提出警告,“你的嗓门儿太冲,可得收敛一点儿,如今还是穿孝的时候,闹得左右邻居都知道这里有牌局,可不大合适。”
“是的,是的!”吴四深以为然,“桌布下面最好垫张毯子,免得牌声外泄。”
于是重新安排了牌桌,搬位落座,刚打得一圈,忽然吴家派人来找他们的“四少爷”,说有很急的事,非请他马上回去不可。
“既然如此,你就赶紧请回府吧!”李鼎又说,“回头事情完了,最好你再请回来喝酒。”
吴四答应着,向李果致了歉意,匆匆而去。李鼎还想找人来补吴四的缺,李果极力拦阻,认为手谈不如清谈。好在张五的谈锋很健,所以虽是初交,却仍不愁无话可说。
话题不知怎么一转,谈到文觉,李果自感关切,不由得就说:“原来张五兄跟文觉也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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