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而又漫长的旅途时间在每个人的不同感觉中流逝。当他们伸着懒腰放松着肌肉和神经走下火车，日光已在西下的归途中跳出斑点的火红。林芬在火红中犹如一星不灭的光亮，一下子吸住了老家人事处的人。林芬不愧爱好文学，能够穿透现象看本质，当她第一眼看到洁白、温雅、天鹅一样美丽的才阳，她就懂得这个曾经死气沉沉的机关人事处为何一下子想起旅游。她一边挨个同大家握手，一边盯着才阳连连重复怪不得。
明城是个文人聚堆的地方，出过不少全国有名的作家，林芬一定是被那些高层次的文人熏的，室内装饰卓尔不群，那装饰使王科一下子就找回了原来林芬在人事处时给他们带来的那种距离感。
跟林芬在一起，跟林芬制造的环境在一起，他们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土、他们的薄。即使习古文的桑子桐也不例外。在桑子桐眼里，林芬过去是用冷淡表现她的傲慢，而现在，人变得热情了，家庭装饰装修的高雅将热情后的傲慢更是弄到极致。林芬准备了丰富的晚餐。林芬在招待大家时一再强调她最高兴大家到明城旅行，说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人生定位，人生存在的终极意义就是冲破定位的框限，人不冲破自己其实很可怜，人得不断地解放自己开掘自己，无论是性格还是兴趣。
林芬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但大家都一个劲地点头。王科想，人到底是远来香，早先林芬从不跟他们讲这样的话。王科并不知道是他们不再固守机关小空间的做法激发了林芬的说话欲。林芬的话正说在桑子桐的内心，他进机关几年来一直感到一种束缚，一种无法言说的束缚，连人与人说话的腔调都有一种机关味。为了摆脱形式的束缚，他到古代历史故事中寻求解放。武松景阳冈上大碗喝酒的情形让他心痴神醉，他常想那么喝醉了大打出手真是一种极致的人间享受。他的心里充斥着那么多浪漫情调，可是他做不出来也表达不出来，就像眼下面对林芬的话很想表达却表达不出来一样。一个人的性格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
才阳是男人女人都会喜欢的女孩。她听林芬讲话时那种沉静的姿态叫人想到正要着陆的飞机面对宽阔的跑道，被接受被接纳的感觉不时反馈给林芬，让她不断迸出要说话的欲望。林芬用她文学的眼光看到才阳是理解力特好的女孩，而林芬在才阳眼里则更像一位哲人。大学同学常谈个性解放活一把自己，极少听到人生有定位和框限，必须开掘和突破的言论，她想：自己的定位和框限是什么呢？怎样才能突破和开掘自己呢？才阳在想这个问题时，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王科。瞟完王科，她感到心底出了一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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