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玉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作为这个时代，长时间处在上层社会当中，免不了耳濡目染，琴棋书画自然样样精通，在这之前，蔡夫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这样的一首乐曲弄得有些无措，乱了心绪。
缓缓的清唱，清幽婉转的音律，让得蔡玉也是有些凌乱，且不说好与坏，这等唱法自成格调，但总归还是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在其中，“公子这唱法，可是平日里随意想出来的吗？”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想来也只能是这样了，若真是熟悉音律的，怕是编首民歌小调也绝不会变成这样。
马谡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道：“能听吗？”
“奇怪，但是有趣。”蔡夫人想了想，这个时代的女性还是以古板为主，本来是觉得马谡的唱法与大流相悖，但这个时候也是谨慎的在心中想好措词，随后笑道，“只不过……怕是只能平日消遣，或二三好友聚会时随意唱唱，呃……怕是……”
蔡夫人有些不太好说，马谡笑起来：“登不得大雅之堂，对吧，本来也就是独自消遣罢了。”略顿了一顿，“自己听听，觉得有趣，也总能找到一丝宁静的感觉而已。”
马谡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对于规矩条例，一向都是有些自行其是，毕竟人生所接受的教育不同，看过的东西不一样，自然也就有些狂悖起来，譬如什么法则都是两本经，一本念给富人听，一本念给穷人听，说起来倒也是这个道理的。
不过马谡的性格便是遮掩，一向随和率意，蔡夫人早已习惯了一些，如果说有的人对于马谡明里暗里嘲讽挖苦之类，说不得马谡也就是一笑置之，其实这等在心理就优越于这个时代的感觉一直就藏在他的心里。
不管是什么卧龙，还是枭雄之类的，不过马谡平日里看起来是淡然的模样，一但发作起来，恐怕什么人都拉不住，蔡夫人这时候见马谡平和的态度，心中的那些疑惑与纷乱也已经去了，不过是首古怪些的歌曲而已，只要能唱来听的，大抵也都是让人心情愉悦而已，她本对音律之道钻研极深，也有了一些需要捍卫的规则底线。
不过很多的看法都要因人而异，如果说这个时候站在蔡玉面前的是一位当世的曲律大家，说不得蔡夫人也是要引经据典的和对方争论一番，说什么，这种唱法大概是不对的，此时却对眼前的事情不感到奇怪了，只觉得马谡本该如此才是，“其实是好听的。”她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以往没有听过这样的词曲，要全用新的曲谱，倒是得研究几日……”
其实这个时候的天气，往往就像是春季到来的最后一股寒潮，虽然天上在飘着小雪，纷纷扬扬，但并不是让人觉得刺骨的寒冷，马谡和蔡夫人就这样依偎在窗边，马谡笑着点头：“当然，我又不赶时间，其实能听上一遍就觉得很好了，刚才就很好听。”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年头，就这般过去了，一路奔逃厮杀，却是难得有这般时候享受一些军伍之外的事情，轻声揣摩、哼着那乐曲，蔡夫人走到桌边，看着那写了歌词的纸稿，沉吟了半晌，口中还在一字一句地哼唱着那歌词。
“蔡醺的事情，谢谢了啊！”蔡夫人这样说道，对于蔡醺的事情，蔡夫人心中是极为感激的，蔡瑁对不起自己，甚至一度自己也被整个家族所抛弃，听闻曹操素喜别人的妻子，总觉得这样的女人才有味道，如果不是马谡，恐怕自己已经沦为曹操的玩物，不管怎么样，蔡醺总是自己的弟弟。
马谡出外的背影只是扬了扬手轻声的道：“血浓于水。”对于马谡的做法，蔡夫人却是不由得一阵阵感动，她的见识自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子所比不了的，但是自己当初在襄阳落难的时候呢，马谡是知道内情的，刘表被害死了，刘琮被软禁了，蔡瑁出卖她了，要换取他自己的荣华富贵了，而那个时候也只有马谡在她绝望的时候伸了一把手。
虽然颠沛流离比不上锦衣玉食，但是那段时间，却是确确实实一种挣扎出了一条活路的感觉，原来真的是如马谡说的那般，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看着那道坚毅的背影，从未听过古怪词曲，这些东西涌入心中，方才马谡在时，心倒是安静的，此时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乱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蔡夫人轻柔的嗓音只是淡淡地哼，脑中却想起许多事情，走到门边，轻轻开了门，风雪自外面鼓舞进来，她站在那儿朝远方的路上望过去，那道青衣长袍的身影撑着油纸伞，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已然只剩下一个最后的模糊影像了。
“好像又是给你添麻烦了呢……”蔡夫人的心中只是砰砰作响，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一般，胸口微微起伏着，思绪如潮，时而觉得那曲词中意境难言，时而觉得又有别的一些什么，不过对于马谡，她总是觉得能够遮护住她，不管是天塌地陷，咚咚咚，咚咚咚，这种声音在心口拼命敲打，随后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幼常是正人君子，当只是随意写下的词句……蔡玉啊蔡玉，不要胡思乱想了……”
远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风雪中了，她将那房门关上，抿了抿嘴，走回了桌旁坐下，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她将手撑在脸上，侧着头看那歌词，口中轻声唱几句，随后又趴了下来，下巴搁在了交叠的双手之上。
她就那样趴在那儿，怔怔了好一会儿，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小女孩儿也似，就好像刚刚出阁的时候一般，对什么东西都喜欢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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