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怕有人跟踪,我转了好几趟公共汽车,天黑前才赶到医院。
早上来的时候,我去的是抢救中心。
可是当我再回去的时候,护士一脸懵逼:
“汪金水?没有这个人啊。”
我比护士更懵逼,但是幸好我下午已经被好一顿吓,没有这么容易崩溃。
我描述了我爸的抢救时间和房号,护士查了一下本子,又看看我。
“你说的人,本来是要去7楼太平间,但是有我们领导的红头文件下来,人。。。。。总之已经被领走了,你是亲属吗?”
“是,我是她女儿。”
“不可能吧,你连你爸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证明你是直系亲属。”
护士的眼神向看疯子一样看我。
“那他登记的是什么名字?”我问。
“这个伤者是我们领导亲自打电话过来安排的,伤者信息我们不能对外透露。”护士看了看表:“半小时前他的亲属还在这。”
“是不是两个女的?”如果是,那一个就是舒月,一个就是我妈。
“是。”护士转身回房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医院走廊。
我爸,连名字也是骗我的。
从小我妈告诉我,我爸叫汪金水,舒月告诉我,我爸叫汪金水。
我脑洞就算开得再大,也不可能去查我爸的身份证啊。
建议大家还是没事查一下爸妈的身份证。
也许等着你的是另一个惊天大秘密。
已经到晚上的吃饭时间了,一群护士拿着饭盒从我旁边走过。
“跟我走。”
一个护士走过我的身边,带着口罩。
是舒月的声音。
跟着舒月穿过医院的走廊,绕过电梯,走进防火楼梯。
我四处张望:“我妈呢?”
“别回头。什么都不要问。”
我跟着她下楼,在急诊大厅绕来绕去,最后从医院后门出来。
舒月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推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理我,而是摘下口罩,眼睛仍像刚哭过一样红红肿肿。她并没有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裹着的东西。
“这是你爸的遗物。”
塑料袋被舒月的体温捂得热烘烘的,我把塑料袋打开,是一包崭新的零钱,有一元、五元、十元,总共500元。
钱整整齐齐的按面值叠在一起,用橡皮筋困着,有一半已经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粘在一起的钞票撕都撕不开。
我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之前对我爸的愤怒和猜疑,随着眼泪滴落烟消云散。
我爸出事的前几天,打过电话问我零花钱还够不够。
“够是够,可是你每次在书里夹的钱都是一张100元的大钞,到哪哪都找不开,搭公车都不行。”我随口说道。
只是一句我说完都会立刻忘记,无意的话。
我爸却惦记着,第二天就赶紧去换了零钱,到死之前都像宝贝一样贴着心口放着。
连我一句撒娇的话,都牢牢的记在心上。
这样的我的爸爸,怎么能是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只知道骗着我瞒着我的陌生人呢。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大叫。
“我要下车!”叫停了计程车大哥:“我妈呢,我要去找我妈。”
我冲下车,舒月打开车门一下挡在我面前。
“你不能回去。”舒月拽住我的手,“你妈刚才在医院的时候就不见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不能回去那里不安全。”
“你放手,放手,我就剩下我妈了”我奋力挣扎甩开舒月的手:“我妈有危险,呜,我不能连妈都没有了。”
啪!一个耳光,顿时一条街上的人都看过来。
舒月的手在抖,我的脑袋嗡嗡的响。
她从来没跟我发过脾气,我印象中她就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人,总是玩世不恭,悠哉悠哉的,跟谁也急不起来。
她竟然打我,还是在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我愣了一下,使劲推了她一把:“你凭什么拦着我!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妈!你谁都不是!你没资格!”
舒月被我从人行道一把推到马路上,这时一部大卡车呼啸而来,舒月的身体向后一仰,卡车眼看就要撞上去。
我慌了,一个箭步冲上去,企图把她推出卡车的撞击范围。
没想到一个趔趄,我和她同时摔倒在马路中央。
一个急刹车声,紧接着后面四五部车的刹车声,卡车侧转了90度,在距离舒月不到1米的地方刹住了,车后装的鸡鸭被甩得发出了震天的惨叫。
“妈X的有病啊!我X你老母,你无眼啊?”司机操着一口南方乡音从车上跳下来就要跟我俩拼命,结果一看是个中学生和一个大美女,司机的气下去了不少,嘟嘟囔囔的问我们有没有摔伤。
舒月连连道歉,把我扯回人行道上,经过这么一吓,我俩都冷静了不少。
“你不能回去,否则你爸爸妈妈这么多年的牺牲,为你做的一切就都白做了。”
舒月垂下眼睛,她的一只高跟鞋跟断了。
舒月平常表现的是一个很爱美又很娇气的人,每天变着颜色涂指甲油,连一箱方便面都叫唤拿不动。
现在她却若无其事的把另一只高跟鞋脱下来,轻轻一掰,一对高跟鞋竟然被硬生生掰成了平底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觉得我爸出事后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你先跟我走。”舒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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