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都知道，烈显帝从来都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前朝的皇族，得天下已有千年，江山几代从未易主，偏偏却被他谋夺了去。可见那时候的烈显帝，拥有何等的气魄，才能打下这稳固的江山？
可如今，他却像一个垂暮的老者，过分地享受着最后的光阴。
看来，再怎么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王者，也会有被时间磨去棱角的时候。
想到这些，晏慕雪又不禁若有所思地看向柔妃。
前世的记忆里，她是那个和自己在广阔的草原上恣意奔跑、放纸鸢的女孩。她活泼可爱，机灵洒脱。
怎么都和眼前这个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人，重叠不到一起。
那场祸事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成了皇上的宠妃？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除了她，薛家还有人活着吗？
她费心凝神地翻遍晏慕雪原有的记忆，却发现她对此一无所知。
太多的疑问涌上来，却不得解，又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渐被遗忘的旧事。晏慕雪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负，像是被利爪用力地扼着，疼得冷汗涔涔。
她紧抿着唇，疼得脸色苍白，却还是竭力忍着不表露出来。
“列位使臣，本宫的舞姿，你们方才都看过了。你们说，是本宫跳得好？还是圣女跳得好？”柔妃声音曼柔，眼波却是妩媚动人。
诸位使臣被她这样勾人的眸光一扫，身子都酥了大半，不由自主地点着头，“娘娘跳得好！娘娘跳得好！”
南荣俊目光痴缠，贪婪地望着柔妃，内心却是拒绝的。他很是为烈显帝担心，有这么个媚态横生的美人在身边，烈显帝的头上会不会冒绿光呢？
显然，澹台昊与他有着一样的想法。朝他挤挤眼，就发出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柔妃娘娘，本使臣认为，娘娘的舞，热情似火；而圣女的舞，清雅脱俗。两者之间，各具特色，完全没有可比性。若要说谁的舞更能让在场的人喜欢，当然只能是娘娘。因为在场的人，多是我等好美色的男子。可若要说谁的舞更能让天下人喜欢，本使臣却觉得，非圣女莫属。若非要分出个伯仲来，本使臣还是乐意选——圣女！”
南荣俊惊觉他这是在唱反调，就一脸的恍然大悟。
搅浑了水，好看戏！
原来如此。
南荣俊狡猾地转转眼珠子，也一副不嫌事儿大地开口：“本使臣……也选圣女！”
晋国和宁国，在周边几个国家中，是毗邻大齐的几个国家中国力仅次于大齐的两个国家。在某些方面，更有着从不外传却令人艳羡的造诣。其他几个国家，早怀疑他们与大齐有所勾连，近水楼台先得月，讨了不少好处。现在这两个国家的特使，却猖狂到敢当场打大齐宠妃的脸。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怀疑这里头有着说不尽的猫腻。
肯定是和大齐的关系固若金汤，才敢这么放肆！
大齐这厢是注定攀附不上的，倒不如趁势黏上这两个国家，说不定还能捞点什么好处！
众人心思回环间，就默默统一了想法，当即就有人附和道：“澹台特使说得倒也不错，想了想……本使臣也选圣女！”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叽叽喳喳的一片附和。
一群男人改口改得游刃有余，丝毫不觉惭愧和汗颜，都厚着脸皮一阵阵嘻嘻哈哈地傻笑。
柔妃眼底滑过一丝厌恶，目光就从容自如地转向百里毅，娇笑道：“临王以为呢？”
百里毅却是眉眼不抬，顾自饮酒。一杯过后，他将酒杯重重放回桌案上，“当然是圣女。”
柔妃又把目光转向九羲和百里寒，却发现两人只是默默地饮酒吃菜，显然对她的问题半点兴趣也没有。
柔妃收回目光，期待地看向烈显帝，“陛下觉得呢？”
烈显帝神色清明了许多，若有所思地看着晏慕雪，却抿着唇，不愿回答。
柔妃顿时不悦起来，正要向烈显帝撒起娇来，就见晏慕雪起身，举杯，“娘娘的舞蹈，风情万千，绰约动人。舞蹈本是娱人娱情之用，慕雪的祭舞和娘娘的舞比起来，未免寡淡了些，实在不能跟娘娘的相提并论。”
这样的大度，让在场的人都微微一愕。
晏慕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额头上已是湿淋淋一片，心里一阵阵地发虚。没等柔妃回应，就朝烈显帝虚弱地行了一礼，“皇上，慕雪忽感不适，想出去走走。”
烈显帝眉头一拧，霍地撑桌站起，“不适？可要宣太医？来人！”
扬手招来宫人，却被晏慕雪出声阻止：“皇上，慕雪只是想静静，不想这样劳师动众！”
见她这样坚决，烈显帝讪讪地收回手，有些下不来台，却听柔妃在一旁笑道：“皇上，您就别担心了。圣女这几日都在忙着准备祭礼的事，大概是累了，好生休息休息也就好了。这宴上的应酬之事，本来就不是她一个女儿家应付得了的，与其呆在这里，倒不如出去转转。”
柔弱无骨的手，又不着痕迹地将烈显帝往座位上拉了拉，烈显帝顺势坐回去。望着晏慕雪，一脸的颓然无力。
柔妃笑了笑，又对晏慕雪说：“今日御园里百花争艳，满园馨香馥郁。圣女不若到御园里赏赏花？”
晏慕雪偏头看了眼九羲。晚宴是为祭礼准备的，又有各国使臣在场，九羲身为国师不能擅自离席。所以她也不强求什么，点头示意他放心，便起身告退。
离开前，银姬跳到她怀中，蹭了蹭，就听到九羲传音入密道：“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可以让银姬来叫我。”
大概是想着她要静静，柔妃和烈显帝倒也没叫人陪着她。
御园里的一丛姚黄魏紫开得正是娇艳，看着这满园的姹紫嫣红，嗅着鼻端缭绕的花香，晏慕雪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别过去！”怀里的银姬，突然惊慌地往她怀里缩了又缩，恨不能缩成小小的一团，“前面有非常厉害的东西！”
晏慕雪慌忙住了脚，眼前是一道墙，墙上爬满了纠结盘绕的藤蔓。藤蔓后面依稀可见的墙体，被霞光映得泛着猩红色的光，有血一般的液体在上面流淌着。
有什么声音，在耳畔低低地召唤，魔音一般，挥之不去。
纵然空气中已经荡起某种未知的危险，晏慕雪却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别动！”身后，扬起一声男子的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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