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界里，晏慕雪含羞带怯地唤了声：“九爷。”
九羲似乎还有些不满意，眸色深黯地转过来，深深瞧了晏慕雪一眼，却是默然。
晏慕雪明显感到他的那点不满，心里别扭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九羲却转回眸子，一本正经道：“但凡来到国子监的弟子，都要经过入学考核。你刚好参加了月中考核，就不另外给你安排考核了。以你的成绩，五学中，除了辟雍殿，你想在哪个殿里？”
这也有什么讲究吗？
晏慕雪眼珠子转了转，贼贼道：“哪里最厉害？”
“……”九羲一噎，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想了想，才道：“五学中，辟雍殿仅收皇室子弟。其他四殿，成均殿是女子学府，上庠炼器，东序炼药，瞽宗练兵。这四殿，各有特点……厉不厉害，看你学得怎么样。”
晏慕雪暗暗对着手指，炼器？虽然很厉害，也不能专攻炼器啊。炼药，她已经会了。至于练兵，显然练出来，都是要送到战场上的。上战场去打打杀杀……想想，还是算了。
“还是去成均殿吧。”学得全点。
“那好，一会儿，你就到成均殿的教管那里去报到。”九羲转头看向成均殿的教管巫水懿，“巫教管，先带晏大小姐到成均殿去熟悉一下吧。”
巫水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比于墨白年长些，目光深沉，一脸的老气横秋。髻冠倒还整齐，下巴上却是一圈胡茬，生生削弱了他整个轮廓稍显俊朗的线条，一副邋遢的大叔样。
被九羲一叫，巫水懿就下意识地看了晏慕雪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却深沉了几分，显得不可捉摸。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朝晏慕雪张手一迎，“晏大小姐，请吧。”
“好了，都散了吧。”九羲扬扬手，也下了擂台。
众人神色复杂地，纷纷离开。
巫水懿领着晏慕雪往成均殿走，时不时意味不明地打量着晏慕雪，像是有什么话想问，却又始终捺着不问似的。
晏慕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翻心找着话题，“巫教管，弟子初来乍到，有些规矩还不太懂，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巫水懿睇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别惹事就行。”
“……”晏慕雪噎得简直无话可说。
“巫教管，”沈承嗣款步上来，推手一揖，“弟子想跟表妹叙叙旧，可以吗？”
沈承嗣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丰神朗润，姿态翩然。行止间，谦逊持礼，道貌俨然，分明一个翩翩佳公子。
晏慕雪却看得微眯了眼，表哥？我有表哥吗？
完全，没印象。
巫水懿很识趣地点头走开，“你们随意。”
随意个鬼！
晏慕雪忍不住翻个白眼，就见沈承嗣踌躇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走上来，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慕雪，你……你认得我吗？”
他说到后头，不知怎么又有了底气，突然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晏慕雪，“我是你表哥……沈承嗣啊！”
晏慕雪“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沈承嗣吃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垂着眼，吞吞吐吐又道：“当年……我还小，好多事情都不懂。父亲他……”
他觑着晏慕雪的眼色，不知道怎么把话说下去。犹豫了半天，又道：“你知道，姑姑她走得早，你又是……那种资质……父亲他难免有想歪的时候，你也不要怪他。”
说到这里，他晦暗的眼眸粲亮起来，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现在好了，你如今这么本事，父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坏了！不不不，是会以你为荣才对！”
他欢欢喜喜地说着，晏慕雪却是半点热情都提不上来，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就道：“我想，我怎么样，还是跟你们没什么关系的。你的父亲，高兴不高兴，要以谁为荣，更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好像仅是称述事实而已。
沈承嗣却被这样的声音，刺得一脸黯然，连腰也直不起来，声音低低道：“难道你还在怪……当年我们没有认你？”
晏慕雪浑不在意地冷笑一声，抬脚就要走，“沈大公子，你的话，真是越说越没劲了。我晏慕雪有什么亲戚，从来都看我认不认。你们认不认……”
她转眸一笑，“关我屁事！”
沈承嗣有些受伤地踉跄着退了两步，就看见晏慕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竟是半点留恋也没有。
“你果然还是在怪我们。”沈承嗣神情凄楚地喃喃道。
“哥！”沈轻语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走上来，娇嗔道：“你疯了吧？她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明白吗？居然还这样凑上来？”
“她是什么人？”沈承嗣当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她？明明她才是委屈的那个啊。
当年，他还小。姑姑生下孩子，就故去了，父亲也无缘无故和晏家断了来往。后来他才知道，他这个表妹从一出生，丹田就坏了。无法修炼，就注定是个没有前途的废物。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天底下不能修炼的人何其多，都能过得踏踏实实的。为什么她不能？
到他渐渐长大，他也才渐渐明白，有些人总是自私。对他有用的人和事，他才会花心思去关注。就像他的父亲沈碧青，成日里汲汲营营，所有一切在他眼里，都有着相应的价值。若然这份价值，配不上他的用心，他自然是吝啬的。
纵然明白了，他却始终都无力去改变。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这个表妹相认。
“什么人？”沈轻语吃惊地重复着，“她是什么人，你还没看出来吗？”
沈承嗣依旧是困惑。
沈轻语不耐道：“当然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人！你也不想想，她刚才打太子那股狠劲，分明是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的。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哪配得上跟她攀亲戚啊？”
她故意贬低自己的出身，以抬高晏慕雪的那份狂傲，沈承嗣却听得眉头一皱，“想不到，你也是这样想的！一个看尽了白眼、受尽了冷嘲热讽、众叛亲离的人，你还能指望她平心静气地与人对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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