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莳记得从前与鹊灵说起天姥神君的时候，鹊灵总是劝她：“何必呢？男女之事总要两厢情愿才能领略到其中的妙处，你与颜离本就是两种人。”
那时她觉得委屈，“本就是两种人怎么了？我喜欢他啊！”
对啊，她喜欢天姥神君啊，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动情，知道后默默地喜欢着。可他连让她默默地喜欢着的机会都不给，跟师尊辞学，还跑到下界去打仗。每次她听到天姥神君在哪里，就满怀欣喜地想去见他，可等她到那个地方，却扑了个空。她开始以为是巧合，后来才知道，他在躲她。
为什么要躲她？她那样喜欢他，并没有要求他对她也付出同样的喜欢。
想着想着，好似就魔障了。默默地喜欢他不稀罕，那她就光明正大地喜欢，于是上界人人都知天帝之女女莳对天姥神君情有独钟。他越躲，她就越执着。
她不好吗？
难道她长得没那些神女漂亮？
难道她不比那些与他曾经一夜春风的神女更了解他？
……
于是，在天帝设宴招待众神的时候，她请求父亲将她许配给天姥神君。众目睽睽之下，他拒绝了。她至今仍记得男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决绝无情。
她站在原地半天没能回过神来，背后是众神各种各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她是从来没有拥有过天姥神君，可她真想要得到他，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三个月后，她神不知鬼不觉将引路灯炼化，人灯合一。再去跟父亲辞别，问父亲要了姑媱山，说打算从此在姑媱山待着，再也不出来。父亲女儿众多，对她也并不是特别宠爱，于是挥了挥手，准了。
她机关算尽，将父亲、天姥神君等人都算了进去，帝女女莳在姑媱山化作瑶草之事上界人人皆知，连天帝都为她这个女儿伤心叹息，天姥神君也不例外。
女莳坐在余瑶身旁，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轻声说道：“人人都以为多情之人最是无情，可我了解颜离，如果我怪他不喜欢我，他肯定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我偏不，我就要让他觉得我不忍心责怪他，即使心灰意冷不愿为神只当一株瑶草，也是一株世间女子服用了之后，会得到心上人喜欢的瑶草。”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责怪，只把自己的心愿倾注在一株小草上。像天姥神君那样自诩风流，过遍花丛不沾一片叶的男人，只要用对了方法，很容易会对一个女人心软自责。
他没有辜负谁，可他无意中伤害了他的同门师姐，当着上界众神的面令她颜面扫地，骄傲尽失。她甚至不去打扰他，只将一盏引路灯送到他身边后，化为瑶草，从此世间再无帝女女莳。
女莳的坐姿端正，她目光落在前方葱郁的山色，笑着说道：“我没有猜错，他果然很愧疚很自责，主动向我父亲请求下界，在这天姥山一呆就是四万年。”
余瑶觉得自己世面见得少，所以女莳说的这些事让她听得瞠目结舌。
余瑶：“这四万年，你心中觉得快乐吗？”
“为什么不快乐？我想独占颜离，这四万年，他一直在天姥山陪着我，没有别的神女，只有我和他，我心中当然觉得快乐。”女莳说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可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目光有些凶狠地瞪向余瑶，“我本可以这样与他一直在一起，都怪你和凤锦到了天姥山！”
余瑶不怕她，瞪了回去，“明明是你事情做的不厚道，现在事情败露你不反省自己居然还要怪别人？”
女莳微微一怔，跟余瑶大眼瞪小眼半晌，才移开了视线，她用十分骄傲的语气说道：“我跟你一条化形才百年的锦鲤精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懂。”
余瑶：“……”
她真是头一次觉得天姥神君不喜欢女莳，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女莳看着余瑶的模样，笑了起来，她轻叹一声，像是跟余瑶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许多事情，旁人置身事外，自然是觉得自己看得明白。可当你真切地身临其境时，就会明白，或许你未必会做得更厚道。这四万年来，我求仁得仁，心中确实非常满足。只是可惜，那样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
余瑶觉得这些事情，她也确实是不懂。女莳那样做，对天姥神君确实不厚道，可女莳看着确实是一点悔意都没有。可如今天姥神君已经知道了女莳的骗局，女莳要怎么办？
余瑶问：“你刚才说你和天姥神君大概是不会和好了，那你后面要回天宫吗？”
女莳没有看向余瑶，她只是侧头看着在她身旁的引路灯，抿着红唇微微笑了下，“我要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余瑶已经不想再说话。
女莳又说：“我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但我不告诉你。”
春夜的天姥山上忽然狂风大作，莲花小筑中的余瑶被开明兽用爪子呼醒了。迷迷糊糊的余瑶伸手将开明兽胖乎乎的肉垫子握着，“小九，别闹。”
开明兽见她还是不睁眼，脑袋又往她身上拱，余瑶只要坐了起来，双手抱着开明兽，眼睛还紧闭着，“怎么了啊？”
开明兽挣开她的双手，在大床上转了转，似是想要出去。余瑶这才稍稍清醒了过来，这一清醒，外面狂风呼呼作响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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