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万文的低吼声将五更吓了一跳，也将她肩头本来快迷糊睡着的小娃娃吓了一跳。那小娃娃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又砸吧了下嘴闭上了眼睛。
“你小点声音，都把孩子吓到了？”五更一出口，便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有些奇怪，这对话倒像是两口子之间的话似的。
万文却没听出来，仍是恼怒不已，仍然气愤的在原地踱来踱去，显得十分生气。
五更看着一瘸一拐的万文这副样子，颇觉得有点滑稽，然后对那老太太说道：“老人家，我朋友被礁石划伤了脚，您这里有草药吗？”
老太太一听，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出海的人，这是必备的，只是……我放在哪来着？我这个脑子啊！”老太太皱眉想着，一脸的茫然。
突然，老太太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老太太便蹒跚着脚步，走出了屋子，领着五更和万文来到了旁边那个摆着供品的屋子门口。
五更吞了吞口水，终是压下心内的恐惧感，走了进去。
屋内，焚香的味道灌满整间屋子，那老太太走到床边，翻腾着衣柜，然后拿出来一包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五更：“呶，这就是了，你给你家相公涂上吧。”
相公？听闻老太太这么说，五更便知道，她是误会了：“老人家，我们只是朋友。”
老太太一听，愣了愣，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我误会了。你赶快给你朋友涂抹伤口吧，这个药可管事，每次，我儿子儿媳……”说到这里时，老太太突然愣住了，眼神中恍惚了一下。
五更和万文看着那老太太，只见她愣了一会后，突然迈着小碎步朝那供桌的方向走去，香炉里刚刚插的香已经燃尽，老太太便又插了四根，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儿子，媳妇啊，人家都说阳间点香，阴间有饭，我这年岁大了，老是想不起来，你们要是在那饿着啦，也别怪我。小福七个月，可胖了，我呀都抱不动她啦。嗨，能活一天算一天，等到这海水淹了这大渔村，咱们一家五口又能见面啦。”
老太太一边絮叨着一边插上香，一扭头看见五更和万文时，微愣了一下，然后又立马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笑了下：“又把您二位给忘了，姑娘，你快给你相公上药吧。”那老太太说完，便从五更怀里接过已经睡着的胖娃娃，蹒跚着走出了屋子。
“他，他不是我...”五更本来想再解释一下，想了想，便又作罢，再解释，只是回头对万文笑了一下。
却见万文似乎还未从刚才恼怒的情绪中出来，五更不禁纳闷：“你怎么了？”
半晌，万文摇了摇头：“算了。”
五更也不再多问，只是让万文坐在一旁，细心给他包扎起伤口来。
先用清水冲洗伤口，再慢慢敷上药膏，最后拿着纱布包扎好。
看着五更如此熟练的手法，万文一边忍着伤口的疼痛感，一边问道：“看你那架势，还以为你是行医的，如何手法这么娴熟？”
看着自己包扎好的伤口，五更十分满意，她拍了拍手上的药膏，道：“雁落山平素爱打抱个不平，所以受伤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日子久了，小擦小伤的自己也就会处理了。”
“哦。原来如此。”万文点了点头。
外面天依然慢慢黑了下来，衬的屋内的烛火更加明亮，五更看着那摇曳的火光，只觉得如对幽暗的眼眸一直在默默的盯着自己，不禁有丝害怕。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五更扭过头，对万文说道。
万文站起身子，蹒跚着走到院外：“且住两天，等我养好伤吧。”这里荒无人烟，若想出去只能靠步行，自己眼下这幅样子，怕是走不远的。
五更心内也赞同这个想法，便点了点头。然后找到那老太太，对她说了自己想借宿几日的事情。
老太太自是满口答应，还拿出了家里仅剩不多的粮食给万文和五更做了一顿像样点的晚餐，五更自是感激不已。
吃饭闲聊中，也渐渐了解了老太太家的情况。
原来此户人家本姓为徐，世代住在这大渔村，靠打渔为生。
徐大爷和徐大娘结婚多年，才有了一个儿子，就是刚才老太太最终念叨的狗子，将他辛苦养育大，也为他成了家，也生了个女儿，取名小福。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儿子儿媳出海捕鱼，遇到了海难，船翻人亡，连个尸首都没有，葬身于茫茫大海中。
经此番打击后，徐大爷本来身体就不好，悲伤过度，不禁瘫了还疯了。
“疯了倒好。”老太太说道这里看向床上的老伴儿：“每次他想儿子时我就把孙女抱给他看，他也分不出来，倒不伤心了。省的像我似的，想忘都忘不了。”
徐大娘说到这里，又呜咽了起来，她将碗筷放在桌上，起身迈着小碎步朝摇篮里熟睡的小福看去，似乎只能从她身上找点慰藉。
五更心内不禁长长唏嘘一声，怪不得海水上涨，所有人都弃家而去，唯有这徐老太太不肯。
一个是因为拖着瘫痪在床的老头，哪里也去不了，再一个也是因为儿子已死，所以一点生存下去的信念都没有。只是，这小福...该能怎么办呢？
“大娘，您不能这么想，为了小福您也得坚强啊！”五更出声劝慰道。
徐大娘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抚摸着摇篮中小福那粉乎乎的小脸蛋，目光中透着满满的无助和怜惜：“嗨，姑娘，我还能活多久呢？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别看现在能站能走，都是强打着的精神，说不定哪天就躺下了，剩下一个不能动的老头子和这不会说话的小娃娃，到时候，他们还怎么活？倒不如，倒不如带着这孩子一起走了，她爹妈，呜呜，她爹妈在阴间也想着她呢。”
徐大娘越说口气越是悲伤，只是说道小福的爹妈在阴间时，那眼神突然怪异的亮了起来，似乎她十分确信，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真的在另一个世界等着自己，令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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