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快把他拦住!”
一直沉默的杨宗甫见状吆喝道。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个府军冲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花不易冷笑,握拳下马道:“你们困不住我!”
安阳就着杨宗甫的搀扶,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们放他走!别说我这个做娘的不提醒你,老司祭原话:白凤现世之日,必是本体覆灭之时!你不怕她死你就去!”
花不易走到门口的步子微顿了顿,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西风殿——
今天是个好日子,冬日暖阳轻打在西风殿破旧的回廊上,元怜斜倚阑干,轻抚着微隆的小腹面含微笑。
她怎么也想不到,此生还会有机会当上母亲,怀的还是最爱之人的孩子。
孩子已经五个月了。
可心大的她却是在一个月前才知道的。她犹豫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提起了勇气把这事告诉了花不易。
她以为以他这迂腐的性子,定然是不敢接受的,就连那晚上偷尝禁果,也都是她逼他的。
别看他在外人面前是个混世大魔王的模样,实际上他比谁都要胆小,生怕伤害到她分毫。
很意外,他得知自己即将当爹的消息后,不但没有埋怨她,反而很高兴,偷偷留在殿里寸步不离地陪了她半个月。
就在昨天晚上,他忽然决定说要带她离开,去更大更广阔的世界,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她问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说:“很热闹,也很漂亮。”
“比皇家宴会还要热闹么?”
“比皇家宴会还要热闹!”
“我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
“一言为定!”她依偎在他怀里,顽皮地伸出小指道:“拉钩!”
“我何时骗过你了?”他半嗔着将手指与她的手指钩上。
“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她问。
“只要是你喜欢的,什么都好。”
“不如就叫花原好了。男的是原谅的原,女的是淑媛的媛。花原花媛,有花也有元,有你也有我。”
“好,都依你。”他在她眉间发梢落下清浅一吻……
花不易在西风殿外已经绕了数十圈了。
眼看着明媚的太阳逐渐西沉,漫天繁星伴着皎洁圆月铺满整个天空。
他蹲在雪地上失声痛哭。
他能感受到,里面的那个人一定在万分焦灼地期盼着他的出现,可他却怎么也迈不开进门的这一步。
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她生气,害怕她失望,更加害怕她会因自己的鲁莽而有半点儿的闪失!
怜儿,怜儿!我最爱的怜儿!
原谅我不能履行诺言带你离开,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予你希望的。
他在门前的长阶上咚咚地磕着头,鲜红血迹印了满地。
门外的声响惊动了门内的人。
满心欢喜的元怜提着裙子跑了过去,正准备给他开门。
可门缝里看到的,却是他黯然远去的背影。
她的手顿在门前良久,一直到那个人影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才扣动门栅走了出去,蹲在石阶上望着那斑驳的血迹发呆。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仿佛又变回了那疯疯癫癫的状态,肆无忌惮地到御膳房里抢东西吃,像个疯子一样游走在宫廷之间,看见禁军就摸着肚子笑。
众人都知道她的缘故,只远远地躲着,谁也不敢去接近她。
元缂是知道她怀孕的,也知道那孩子是花不易的。
安阳夫妇曾秘密到他那里给孩子求过情,希望他能看在夫妇两的份上放过孩子,等孩子生下就接到杨家。
元缂的态度很简单,只要孩子不危害到国运,怎样都行。
而司祭给出的答案是:“无妨,此胎可留。”
安阳把这答案告诉了已经在家里醉了三天三夜的花不易。
这是他们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我想去戍边。”
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花不易忽然开口道。
安阳只当是自己听错了,道:“那孩子怎么也是花家血脉,将来娘给你物色个好人家的媳妇,将他过继到她名下,他仍旧是你的嫡长子。”
“我谁也不娶。我想去戍边。”花不易重复道。
“边境苦寒,你去那地方做什么?”一旁的杨宗甫道。
“我想去戍边。”
杨宗甫:“……”
安阳拧了拧眉头,道:“好好好,你要干什么都依你!明儿我让杨大人替你说说,让陛下派你去南境协助你弟弟。”
“不去南境,去西境。”花不易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窝里。
她说过的,她想去看看大漠长什么样子。
他本来是想带她去的,可现在似乎没机会了。
她不能走,那就由他代她去吧。
“西境动乱,妖军横行,你去那边,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杨宗甫道。
“杨大人说的没错,西境你还是别去了。等你弟弟回来,再做打算吧。”安阳道。
花不易没再言语。
元怜知道花不易离开,是一个月后的事。
她像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在这个看似很热闹的世界里,行最孤独的路。
没人敢跟她说话,也没人能懂她的心酸与苦楚。
他们把她当成了疯子,而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在一个住满疯子的世界里活着,如今就连唯一懂她的人都离他而去了,她还剩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有了。
“表哥表哥,你别怪我,我知道你死得很惨,可母亲说了,就算我把花不易供出来,说与父皇也没用,父皇是不会管的……”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假山后传了出来。
浑浑噩噩的元怜听到那名字,便顿住了脚步。
这些天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元惜一直在作噩梦,梦见满脸是血的顾泉来找她要公道。
她把这事告诉了顾安,顾安却也只能叹息。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不是看不清局势。
如今皇后圣眷正隆,她们贸贸然去告状,定然会死得很惨。所以她并不支持女儿将事情说出去。
元惜是个听话的孩子,母亲说不说,她就不说。
今早上刚好逛到案发地,她便悄悄支开了所有人,在这里跪下祷告。
可谁知话刚说到一半,假山后便转出了一双脏兮兮的惨白的脚。
她抬眼望上去,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的疯癫女人吞了口唾沫,颤抖地喊了声:“皇……皇姐……”
顾安知道女儿出事时正在和慈安殿和莫太后等人闲话家常。
元惜的贴身侍女冬枣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大喊:“不好了,惜公主被长殿下劫持了!”
“什么?”顾安大惊,问:“哪个长殿下?”
“怜……怜公主。”冬枣道。
“她们两,怎么就碰上了?”莫太后站了起来,道:“走,咱们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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