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虞也没说话，电话中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芷忽然笑了。
她笑得很嘲弄：“池虞，你又害怕了是不是？我以为你真的想通了，真的不会在逃避了，原来你还是个懦夫！”
说完，她立刻挂掉了电话。
池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印象中，司徒芷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池虞也知道自己这样一盆冷水泼下去，对司徒芷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他真的无法去冒这个险。
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池虞在楼下忽然被人一把揪住了。
“池虞，有没有时间帮个忙啊！”拉住他的那个人是中文系学生会的一个干部，以前做活动的时候见过几次，他朝池虞扬了扬手里拿的一大叠传单，说道，“号召全校师生捐款救灾，有空的话，来帮我发一下行不行？”
“救什么灾？”池虞心里咯噔一下子，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你居然不知道？”那位干部苦笑着摇摇头，“难怪你们室长说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西南大旱，你不知道吗？”
西南大旱。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霹雳，将池虞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虞先生，言中了。
那位干部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就走了。
池虞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
大旱、女魃、项链、璇玑盒、应龙……
他的脑门快要被挤爆了！
池虞推开宿舍的门，直接走到自己的床位前，一头栽了下去。
他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很想就这样一睡不起，甩掉所有烦恼。
有个人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那人的手掌宽大温厚，池虞立刻从那熟悉的力度上猜到了来人是谁。
“老大……”他闷闷地叫了一声。
陈岩有些好笑地看着恨不得钻到枕头里去的池虞，推了推他：“怎么啦？跟一缕游魂似的飘回来？”
池虞烦躁地摇摇头，他忽然很渴望找个人来给他答案。
一翻身坐了起来，池虞直盯盯地看着陈岩问道：“老大，如果有一件事你非常不想做，但是又不能不做，那怎么办？”
陈岩被他问得一愣，皱起眉头看着池虞说道：“老幺，你这是什么鬼问题？”
池虞也知道自己问得实在毫无逻辑，但是……他也实在无法整理出一个清晰的逻辑。
陈岩看着池虞满是纠结和痛苦的目光，长长叹了口气。
他在池虞身边坐了下来，揽住了池虞的肩膀。
“老幺，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心事。”陈岩的声音和缓有力，让池虞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既然你不说，那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也不会问你到底是什么事。”陈岩笑了笑，拍了拍池虞的后背，“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每个人站的立场不一样，选择也不一样。如果是我，如果非做不可，那么再不情愿也要去做。”
池虞怔怔地听着。
“老幺，你听过一个英国登山家的故事吗？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一起征服了很多名山高峰，他们最终的目标是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陈岩说道：“他们终于决定去战胜他们人生里最具挑战性的目标，但这一次一直陪伴他们幸运之神却放弃了他们。在距离峰顶还有不到七百米的地方，他们遇到了险情，两个人一起滑向深谷。他们挂在了一块巨石上，一个人在上面，另一个人在下面。在上面的人没有力气把自己的伙伴拖上来，而如果这样持续下去，他们两个都要冻死在这里，成为两座冰雕。最后，在下面的那个人说出了他们获救的唯一办法：割断绳子，让他坠落深谷，而上面的那个人没了负担，就有机会爬到那块巨石，生存下来。”
陈岩说到这里，看着池虞说道：“而能够割断绳子的小刀，却在上面那个人的身上。老幺，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割断了绳子……”池虞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
陈岩点了点头：“他最终爬上了顶峰，当他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说，我不是一个登顶的，我和我的朋友，一起攀上了世界第一高峰。”
池虞没有说话。
他明白陈岩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个故事，老大是想告诉他，即使再痛苦，有些事情你也一定要做。
“没有人可以替你作决定。”陈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池虞，目光灼灼，“能够决定你的未来的，只有你自己。”
池虞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
很久很久，池虞猛然向后一倒，躺在了床上。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
他唇边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陈岩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躺了一会儿，池虞一翻身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第一遍电话打过去，司徒芷不接。
第二遍电话打过去，司徒芷还是不接。
池虞看着电话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
然后他站了起来，打开衣柜，把自己的旅行袋拖了出来。
“老大。”一边挑选衣服，池虞一边说道，“把你那把瑞士军刀借我几天行吗？”
“干吗？”那把瑞士军刀可是陈岩的宝贝。
池虞把衣服往旅行袋里塞，一边塞一边说：“我要出门几天，你帮我跟系里请假吧。”
陈岩应了一声，很爽快地把军刀找不来扔给池虞。
“嗯？”池虞有点儿惊讶，老大居然这么轻松就借给他？
他抬头看了看陈岩，陈岩笑眯眯地说道：“看来你是想通了，那就好。要去哪儿？”
“衡山。”池虞刚说了两个字，他的手机就铃声大作。
他冲过去接了起来，司徒芷满是喜悦和不信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没骗我吧，你真的决定要去了不是说假话吧？”
池虞忽然觉得有种无限轻松的感觉，自从陷入到那一系列麻烦里之后，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没有负担。
“当然是真的。”他慢慢地，但是坚决地说道，“我等一下就去买车票。”
司徒芷欢呼的声音几乎把他耳朵震聋，池虞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的笑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管是什么样的未来，他决定了，要去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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