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灌木丛生，还有带刺的藤条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她最喜欢的那件明黄色的连衣裙早已褴褛不堪。
孤立无助，她好似汪洋大海上漂浮的一叶扁舟。
恐惧和孤独侵占着她的大脑。
“容容。”
“容容。”
“符容容。”
远方，好像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她顺着那温暖的声音，加快了步伐。
树木越来越少，星星点点的火光渐渐连成了一片。
符容容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条黑色的河流。
河流对岸站着一对男女。
他们争吵，推搡，最终双双坠入了河中。
她想喊救命，喉咙却好似被堵住了一般，叫不出一点声响。
水面上倒映着她无助的面容，她还只是个孩子，穿着儿时她最喜欢的裙子，她不会游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被流水冲走。
“容容。”
刚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离得很近很近。
莫历不断地叫着符容容的名字。
不知道她在梦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她的嘴唇几欲被牙齿咬破。
他心疼地单手握着她的下颚，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齿关。
大约是呼唤起了作用，符容容嘴上的力道轻了些，眼皮缓缓睁开。
见她醒来，莫历收回了手，只是手印子还留在她的两颊上，红红的一片。
“梦到什么了？”莫历看着符容容。
符容容轻叹了口气，回答：“我爸妈。”
莫历被她的神色触动，她一定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就像一只受了伤却在逞强的小兽。
“要喝水吗？”莫历没有再问。
符容容“嗯”了一声。
病房里静了一阵子，符容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莫历放下杯子，将床头的手机递给她。
符容容看了一眼备注名，表情波澜不惊地接起来，“妈。”
保温壶里没有水了，莫历离开去外面接热水。回来的时候，符容容还握着手机，不时出声，虽然只是简短的“嗯”。
莫历与符容容保持了一段隐私的距离，这样的夜里手机中的声音很容易被探听。
他坐到了靠窗的沙发上，把热水倒在杯子里凉着，等到这通电话挂断时，杯中的水已变成了温水。
莫历起身，握着水杯，放在符容容的手边，刚想说话，就看见微弱的灯光下，她的脸上有水光闪烁。
“真好。我爸妈终于要离婚了。”她的声音如常，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琐事，若不是她脸上的泪痕，他可能就真的信了她。
“嗯。”莫历坐下来，拿过一包纸巾放在她手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想了半天，最后问，“要不要上天台？”
当符容容裹着被子，被冷风吹成筛子，站在天台上时，她开始后悔自己究竟为什么同意了莫历的这个提议。
莫历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床垫和电热毯，在她刚想开头嘲笑他，天台怎么可能会有电源时，他神奇地拉出了一个插板。
“想夸我就夸。”莫历朝着坐在电热毯上的符容容眨了眨眼。
符容容难得给面子地说了一句，“夸你。”
莫历也坐上来，顺便蹭了符容容的被子，然后拿出保温壶，倒好两杯热水，“本来这种时候应该开几罐啤酒，不过你的感冒还没好，那我们就以茶代酒好了。”
符容容喝了几口，而后捧着杯子暖手。
“我已经醉了。”莫历放下空杯，“说不定会开始胡言乱语。”
符容容无语地缩在被子里。
“我爸妈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婚了，我是跟我爸长大的。”莫历看着蓝得发黑的夜空，手指一动一动，似乎在数着星星，“可能是我缺心眼，也可能是我对感情一窍不通。家里少了一个女人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符容容错愕地转头看他。
莫历继续说：“而且，离婚对我爸妈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也许起初在情绪上会有一段时间的低潮，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他们会喜欢上全新的生活。毕竟都是过不下去了，才会离婚，一个人生活总不会比原来更差。所以，作为一个前辈，我想告诉你，其实什么事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也不过如此’。你不用太担心他们。”
符容容瞥了他一眼，低了低头，轻声问：“那你呢？”
“我？我也挺好的。我和我妈很少见面，每次见面，都是在她的婚礼上。从起初的尴尬到现在的坦然，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母亲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词，不带任何的感情。虽然偶尔也会对女性这种生物感到好奇，比如为什么她可以结这么多次婚，如果是因为爱的话，为什么又要离婚。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符容容其实也不明白。
所有人都觉得她的父亲很爱她的母亲，对家庭很负责，对家人很温柔。可是，有些东西是摆不上台面的，也无法为外人道。
她无数次察觉到父亲拿着手机遮遮掩掩，口袋里有订花和订酒店的票据，大衣上有女人染过颜色的发丝。但非常显然的是，这些都与她的母亲无关。
她时常暗示父亲，却从未被理会，最终只能一个人保守着肮脏的秘密，为了母亲营造出家庭和谐的氛围。
直到某一天，父亲外出，母亲在餐桌上吃着饭，倏忽呜咽地哭出声，她才知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傻的女人，只不过是在装傻罢了。
在心里，她是支持母亲离婚的，她不想因为家庭捆绑她的爱情。
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没想到自己还是会难过。
符容容叹了口气，也学着莫历仰头看星空，说：“真希望这场感冒能快点好起来。”
莫历转头看她，嘴角隐约噙着笑，“我有一个好办法。”
符容容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却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办法？”
“我教你——”莫历的脸慢慢地靠近……
其实，符容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逃避，可是心中有一种欲望在叫嚣，也许是经历了伤痛，想要疯狂一把，也许是被他好看的眼睛迷惑到了，也许是……
总之，她还没有想出答案，他的吻已经带着春风般的暖意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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