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因扯谎而大大发汗的脸庞,好半晌,才忽然轻声笑了出来,连自己都有些讶异的,但他没打算收回。
“纪渊……我真是服了你。”甘拜下风。
“你居然笑……你居然笑了呀!”她傻住,觉得轻飘飘地快要飞上天。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她笑过了。
自从在山里迷路,被爆竹烧伤,吃草根生病十天……好久好久了,久到她几乎都要忘记他笑起来原是这般醉人的模样。
她用力又贪心地收藏他温润的笑意。下回再看到,又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
有这么好值得吃惊吗?他不解地望着她愣愣的神情。
“我笑起来……很怪?”他忍不住问。
她使劲摇头:“很好看啊!青衣,你是我见过笑容最好看的人。”
没料是这种回答,他一顿,面颊微热。
“你说什么呢。”
“哈哈!你害羞啊!你以前真的很可爱喔,又天真又无邪,虽然有些笨笨的,但就是这样才惹人爱。而且,脸小小的,身体也小小的,眼儿却又圆又大,每回盯着我瞧,我都好想抱着疼疼你喔!”
欸,她那时不晓得手足多指称兄弟,当真是想要姐妹的,没想到却还是拜了个男的。
她这辈子一定是被诅咒只能有兄弟……
“你就别再提我以前的事了。”最好,连回想都不要。
她愉悦地眨睫,而后,有些尴尬地道:“你对我笑了,真好。其实……我以为你已经讨厌我了呢。”
“咦?”他不禁望她一眼。
“因为我很麻烦吧,对不对?你比较喜欢静,可我老吵人,我想你一定常常觉得我烦死了。”这种自知之明,她有的,只是要她改,她真的不会。“可是啊,我希望你能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我,而不是一个装扮过的我。你可以对真实的我皱眉,那我会努力想法子拉开你的眉毛,但你如果对虚伪的我微笑,我却绝对不会高兴起来的。”因为他们是结拜嘛!肝胆都得相照的啊。
他微讶,不晓得她想的那么多。有时候,他的确是觉得她有些麻烦,但他并没有讨厌她啊。她为人正直爽朗,这些长处,他认识久了自然有所体会……
“我不会讨厌你的。”他温声道。或许他会被她惹恼,但那也只是一时,并无损两人之间长久以来所累积的情谊。
虽然说不上来什么理由,但他却能够确定。
纪渊一双有神的眼眸凝望着他,咧开嘴,她笑得好愉快。
“嗯!”拿起已经有些凉的药碗,她高举一呼:“太好了,咱们以药代酒,要干碗喔!”
“……咦?”他为难地瞅着手里乌漆抹黑的药汁。
真的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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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伤势并无太重,休养约莫半个月之后,已经几乎痊愈。
在他可以自行下床之后,纪渊也遵守诺言,没有要无赖待着了。不过就是走之前,硬是把那片看起来会很怪的门板给装到后头去,害得他现在出门都会被街坊邻居给多看两眼。
不过……那就随她吧。
铺子后头的小方院,形成吊诡的景致,他瞧见的时候,真的是……有些想笑。
司徒青衣拿出器具,在石碗里将沾有露水的红花梼拈成浆,准备制作可以长久存放的红色染料。将梼好的浆液加清水浸渍,用布袋绞去黄汁,之后,再用已发酸的酸粟或淘米水等酸汁冲洗,接着,就是用青蒿盖上一夜,等明儿早捏成薄饼状,再阴干处理,即可制成久存的“红花饼”。
要使用时,只需用乌梅水煎出,再用碱水或稻草灰澄清几次,便可进行染色了。
作业并非太难,只是单独一人总是比较慢,加上自己希望能尽善,待得铺好青蒿之时,天色也暗了。
轻拭手里污渍,正打算将东西收拾干净,有人上门来了。
“青衣,你还在干什么啊?”纪渊一踏进门,劈头就嚷道。
“我……”在做平常做的事啊。
他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哇哇,你还在工作啊?别做了啦!快点快点,再不快点要来不及了。”她边说边跳脚,频频往门外瞧去。
“咦?”他困惑应声。什么来不及?
“你别磨蹭了,来来来。”她绕到他身旁,把他那些什么木杵石碗全都从他手俚拿下,随意摆放在桌上。“快点!快点嘛!”她拉着他出门。
“什么事?”他不明白地问道。
“你还问我?”纪渊挤眉弄眼的。“你记不记得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他反应不过来,只能跟着她走。
走出小巷弄,赫见城中最大的一条开道大街,处处挂着大红色的显眼灯笼,两旁买卖摊子绵延到长街的另一头,人潮成群移动聚集,喧哗热烈,端得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好不热闹!
他吃了一惊。
“你想起来没?”她笑意朗朗。
“啊……是中秋。”望着高挂夜空那皎洁的圆月,他片刻领悟,原来已经过节了。
“中秋?好吧,也没错啦。”纪渊的回答却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瞅瞅天色,道:“时候好像还没到,手脚快些,咱们可以先到处绕绕,你不要跟丢喔!”她笑着朝他招手。
睇着前方拥挤钻动的万头,他面露犹豫,她索性扯住他的袖子,一同闯进汹涌人潮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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