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战事不顺，后宫中也是人心惴惴。听顾辞说每日的朝堂之上，广元帝也是黑着一张脸，下边大臣们连气都不敢出一下。
又一次传来的战报，说是和江郴一起上战场的大将之一，抚远将军战死了。
听说是被燕稷亲手用箭射于船下，尸首落入了淮江之中，找都找不到了。
最让人觉得难受的是，这位抚远将军，是燕稷身为太子的时候的授业恩师之一，燕稷的箭术，就是他教的。
广元帝听闻此事的时候，在朝上厚赏了抚远将军的家属亲人，下朝后，抄了御书房案几上的折子，大骂燕稷逆子。
欢公公劝不住广元帝，有些慌了，立刻去云霞宫请了云妃还有嘉和公主，希望她们能让皇上少动点儿气。
云妃没有去，让嘉和去了，但是嘉和此次的宽慰也不够，广元帝怒极攻心，直接晕了。
欢公公马不停蹄地来了郡主府，慌忙请顾辞。
江清月和顾辞一道，去看了广元帝。
广元帝这次气得着实不轻，还呕了两口血，吓坏了在帝寝殿伺候的小太监们。
顾辞给广元帝施针喂药，半日之后，广元帝才悠悠转醒。
醒了归醒，却还不能动，也不能下榻，就连坐起来喘口气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整日只能躺在龙床之上。
“顾世子，皇上这是怎么了？”欢公公出来之后，急忙问。
“皇上的身子和心情息息相关，前日子心情好，看起来身子也就不错。但是这次，皇上动了大气，这是大忌。”顾辞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帝寝殿，叹了口气，“这次怕是要不好。”
欢公公大惊失色，连声道：“顾世子，您可要千万要好生照顾皇上，皇上他不能……他不能……”
“公公放心，本世子自当尽心竭力。”顾辞缓声道，“但不管本世子如何尽心，命数还是命数。”
欢公公轻轻点了点头：“是。”
说着，欢公公又摇了摇头：“都是废太子的事情，若不是他，皇上也不会如今这般。”
广元帝是真的被燕稷给气坏了，清醒过来之后，口中一直念叨着的，都是“逆子”二字。
“连恩师都敢动手，要是哪日，我这个父亲，他是不是也敢！”广元帝怒斥道，“没心肝的东西，朕怎么会教养出这么一个没心肝的东西！”
广元帝不光是在气燕稷，也是在气自己。
他在自我怀疑，天家皇室的教育，为什么会是失败的。
这位曾经的盛天储君，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原来是这么一个负君背师的货色。广元帝不光觉得对不起战死沙场的抚远将军，更觉得对不起天下的黎民百姓。
所以广元帝从未这般生气过。
他以前只是觉得这个儿子野心太大，觉得他想谋夺皇位，但是现在，他觉得他根本就不配为人。
他有个不配为人的儿子。
广元帝越想越是觉得郁闷，越是觉得生气，生生又将自己气晕了好几次。
终于，又一次战报传来，是大军出征过后的第一个捷报。
战报里说那日江面上有大雾，对于水师来说，雾天是最不容易作战的。精良的上齐水师都不敢妄自出战，便料定盛天大军必然也不会。但是让上齐水师猝不及防的是，盛天出兵了。
他们借着大雾出兵，更像是一扫这一个多月以来战战都败的窝囊气，打得很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最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取得了这一战的胜利。
这捷报传入广元帝耳中，也并未让他感到多高兴。现在除非将燕稷那个不孝子带到跟前，否则广元帝没有什么可以纾解的。
为了广元帝的安危着想，顾辞和江清月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宫，在宫中照料方便。燕礼燕贺还有嘉和三个人，轮流为广元帝侍疾。
给广元帝送药之后，江清月同嘉和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出了帝寝殿，在外边看见了刚刚过来的燕礼。
“齐王殿下怎么来了？”江清月问，“今日是公主侍疾，齐王殿下该在府中好好休息才是。”
“我放心不下父皇，所以想来看看。”燕礼望着江清月，“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
江清月自从成婚之后，气色上佳，眉梢眼角都是春风得意，任谁都能看出她对现在日子的满意和高兴。
心情好使人气色也好，燕礼忽然发现，他和江清月本来年岁相差也并不多，现在一比，却像是隔了一辈。
她依然是个巧笑倩兮的年轻姑娘，而他却老气横秋，二十多岁的人，却给人种三四十岁的感觉。
燕礼在心中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来向父皇请旨的。”燕礼忽然又说。
“请旨？”江清月眉梢一扬，“不知齐王殿下有和打算？”
“我打算去南边，和护国大将军的大军会和。”燕礼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江清月，“就当是出一份力。”
“但是齐王殿下应当知道，皇上不喜欢你带兵。”江清月说得很直白，“之前的北戎就是前车之鉴。”
自从燕礼和北戎勾结的事情曝光之后，虽然广元帝没有削燕礼的爵，后来也不再软禁他，但是再也不重用他了。
帝王多疑，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般。
而且广元帝现在中意的储君人选是燕贺，更不可能让燕礼带兵，就怕再上演什么兄弟相争的戏码，给燕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燕礼苦笑一声，轻轻点头：“是，你说得这些我都明白。我不是为了带兵，也不是为了建功立业。我是为了去将太……去将燕稷带回来，给父亲发落。”
“哦？”江清月倒是没想到这个，“齐王殿下有把握？”
江清月只是询问，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但是燕礼听她对自己的质疑，还是有些不好受。
燕礼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江清月的肩头，看向她身后：“父皇此次重病，是因为抚远将军战死于燕稷手下。燕稷不念师徒之恩，可见忘恩负义。我身为他的兄弟，自然应该将他抓回来。”
“齐王殿下和燕稷并未一母同胞的兄弟，况且之间也不和。怕他若是见到了你，下手更狠。齐王殿下何必大老远的，去自找麻烦呢？”
“我不忍见父皇这般生气。”
燕礼顿了一瞬，才咬牙又道，“我不为建功立业，只为生擒燕稷。不抓住他，我绝不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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