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容州城。
小蝶坐在冷落的药店中盘算搬家。她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足迹遍布十余个州县——不是因为拖欠房钱,连人带铺盖被扔出来连夜赶路;就是被恶吏敲诈勒索,抗争无果之后偷偷摸摸逃走……回顾以往,从来没有一次潇洒的一走了之。因为无病可看不得不另觅生路,倒是意料之外。
小蝶打发着没有病患的无聊时光,丝毫不知道这一天在某人看来另有深意。
济慈堂斜对面的小巷里,一对年轻男女向着小蝶的方向张望——隐约可以看到她发呆的背影。“这就是她?”年纪略长的男子沉声问。
“是她。曲大哥曾经指给我看。”少女呶着嘴哼了一声:“找她三年,每次都被她溜之大吉。这次决不能让她再漏网!”
“漏网?别说得她好像江洋大盗。”男子轻轻一扯她的衣襟,“我去通知三位长老,一起试试她的真本事。。”
“等他们来,这鬼丫头又不知哪里去了!”少女跺跺脚,“不如我现在就去。”
“不可冲动。”
“你放心!”少女把斗笠一甩,露出一张圆圆的脸。她弯弯的新月眉向上一挑,说:“前年那毒是我们十个人倾力调配,她随随便便就解开。这口气让人怎么咽得下去?辛大哥,你在这儿等等。”
小蝶正盘算搬走需要多少费用,就听到大街上有人慌慌张张大喊:“救人!救人!”小蝶仔细听了听——没有听错。容州,竟然会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一名仆童大喊着,风风火火冲进了济慈堂。“周大夫!周大夫!我家小姐病了,老爷请您去看看。您快点,好像是急病!我这辈子在容州从没听说过这么严重的病啊!”
鉴于“急病”二字的含金量在本地大大降低,小蝶并没有十分紧张。考虑到出外诊的机会挺难得,她不紧不慢地收拾了药箱,活动活动筋骨,出门了。
前脚刚迈过门槛,就有人撞在她怀里。容州的街道宽广,再加上人人视力极佳,被人撞满怀的机会不多。小蝶摸摸怀里的荷包还在,冷淡地白了这个女子一眼。对方毫不介意,挑衅似的宣布:“我看病!”
小蝶蹙起眉道:“姑娘,我看你嘴角微燥,鼻窦微红,眼角干涩,面色白中泛黄……是不是这两天大便干燥?这不算病,吃两颗大白菜就解决了。谢谢你对济慈堂的支持——我还有外诊,恕不远送。”说着她虚伪地向来路不明的一男一女微笑,锁上济慈堂大门。
那女子圆圆的脸庞很讨人喜欢,一开口却毫不客气:“天下的病多了,你一眼就能看透吗?至少也要问诊切脉才对!”
“姑娘,何必这么大火气?”小蝶想早点打发她,抓起她的手腕捏了片刻,又看看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压低声音说:“你最近月信不准吧?不必担心——不是那回事。”
余香看看小蝶又看看身旁的辛祐,莫名其妙:“‘那回事’?哪回事?”
小蝶有点难堪,轻嗽一声:“不是有喜。”
余香腾地涨红了脸。辛祐连忙分辨:“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
“停停停——在下只是个行医的,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小蝶捂上耳朵,冲这神秘男子直摇头,心想:要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干嘛用大斗笠把脸挡住来求医?她故作深沉地劝一句:“年轻人,好自为之吧。”
小蝶甩甩衣袖走了,留下余香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辛祐看着小蝶的背影,微微扬起头——斗笠下是一张深沉刚毅的脸,眼中是一抹略感意外的神色,嘴角是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尴尬:“好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看到余香气得紫涨的脸,他高大的身躯僵硬了片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摆脱这不自然的氛围。
“什么也别说!”余香涨红了脸,恨不得用目光杀死小蝶。
可小蝶从不看身后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要说王家,虽然算不上容州的大财主,但也算殷实人家。万一王小姐真有个三灾八难,她周大夫的搬家费用就有着落了。
一般来说,男人不能上绣楼。但大夫总有一些特权。
小蝶这辈子头一次知道了少女的绣楼是什么样——没意思。发明绣楼的人,肯定和女儿有仇。不然怎么这样折腾女孩儿家?
王小姐的床帏深拢,小蝶看不见她的样子,只听得带路的丫鬟在帷幕后轻语:“小姐,周小风大夫来了。”小蝶行医打着她哥哥的名号。有朝一日她要混成了一代名医,也算给哥哥长脸,没让他白死一场。
片刻轻微的悉嗦之后,丫鬟拉着几根丝出来。没创意的老法子:悬丝把脉。
小蝶装模作样坐下,时不时摇头晃脑哼哼两声。这是她下山以后,从一个混得不错的庸医那儿学来的——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不管是庸医还是名医,一定要装作高深莫测,好像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别人手里肯定没辙,刚好我会治。实践证明病人就认这套把戏,小蝶越来越得心应手。
丫鬟被小蝶的架势弄得心慌意乱,小声问:“周大夫,我们小姐得的是什么病?”“这个……不足为外人道也。”小蝶从药箱里摸出一个青瓷瓶。“你不要多问,把这个丸药取一碗水化开,让你们小姐连渣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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