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吟霄一个人坐在摆满饭菜的桌子旁，听官员向他汇报。他看到裴凌南回来，连忙起身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裴凌南笑着，径自在桌子旁坐下来，“一个人去看了看金陵城，豁然开朗。饿死了，吃饭。”
阮吟霄道，“皇后可有为难你？”
“没有，她是一个好女人。我们只是像朋友一般聊了聊。对了，光儿呢？”
阮吟霄表情变得凝重，“在房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崇光皇帝的事情伤害到他了，一整天都躲在房里，不肯出来。”
裴凌南放下筷子，“我去看看他，你先吃吧。”
裴凌南上前敲门，铁蛋儿跑过来开，见是裴凌南，俯身行了一下礼，就出去了。
裴大坐在桌前，像在作画。裴凌南走过去一看，画的是一个长相奇怪的男人，看来绘画技巧，还有待提高。
“光儿？”裴凌南出口叫他，他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把面前的纸揉成了团。
裴凌南看着裴大，明亮的大眼，漆黑的瞳仁，雪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已经能想见长大以后的风姿。她虽然没有见过从前的崇光皇帝，但从这个孩子的长相已经能猜测出七八分姿色来。若不是那般国色天香，怎么会有这么绝妙的小人？
她对裴大微笑，“嘴上说恨他，心里却想要画他，然后小心地藏在怀里，像你的那些绝版棋谱一样，是吗？”
“才没有！”裴大别过头，嘟起嘴巴。
“别瞒我，知子莫若母。”裴凌南走到裴大身边，拿起他刚才扔下的笔，“我来帮你画，好不好？”
裴大兴奋地转过来，随即发现了母亲的阴谋，又把头转了回去，“不要。”
裴凌南径自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你爹的脸，长长方方……”
“他不是我爹！”
裴凌南不理他，继续画到，“宽眉毛，却不浓密。眼睛是半月形的。看，你们虽是父子，却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谁说的！抓我的坏人说，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裴凌南看她入套，继续不动声色地说，“他的鼻子长得很圆润，你的鼻子长得很挺，说起来，还是你长得好看些。”
“鼻子圆润那是有福！”
“啧啧，你看嘴唇这么薄，很薄情呢。”
裴大瞪大眼睛，看着在裴凌南的描绘下，终于在纸上显现出来的赵显的画像。他们真的长得一点都不像，甚至是南辕北辙。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努力想从赵显的脸上，找出他们是父子的证明。他用力地看，看到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一把抱住了裴凌南的腰，“他如果薄情，为什么要冒险去救我呢。他是爱我的，对吗？就像我爱他一样。”
裴凌南搁下笔，抚摸着裴大的头，“光儿，不要怪他，他并不是不爱你。他是不能尽情地把你抱进怀里。记得娘说过吗？他给了你最宝贵的生命，这便值得你用一生去感激。”
“娘，你不怪他吗？”裴大搂着裴凌南的脖子，贴着她的脸说，“我随然很爱他，但也替娘生气。娘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怪他，生他的气，气到没办法去原谅他。娘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他是没有守着我们，但是他不欠我们。”
裴大眨了眨眼睛，不甚明了裴凌南话中的含义。可他忽然轻松多了，因为他一直害怕自己对爹的感情会让娘不高兴。可是这样看来，娘要比他更爱爹，这爱，比他的，多得多。
赵显的体力一天天地恢复，而翁怡君经过医官们的精心照料，也终于挺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赵显开始处理政务的时候，弹劾东宫太子的奏折已经堆得像是山一般高。玉翩阡和越香凌来拜见赵显，赵显却埋在奏折山里，“你们先坐，朕一会儿出来。”
内官上了茶，还端来糕点，看着意思是，要让他们等上好一会儿。
越香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陛下，身体刚好就这么劳碌，是不是不妥？”
赵显笑道，“皇帝便是劳碌命，没得抱怨。”
玉翩阡自顾饮茶吃糕点，叹息一声，“皇上这话可不对。皇帝还是富贵命，能喝到别人喝不到的好茶，吃到别人吃不到的点心。”
赵显笑着走出来，目光轻柔地落在玉翩阡如花似玉的脸上，“玉官，贪嘴可是会发胖的。”
玉翩阡吓得立刻把糕点扔回碟子里。越香凌和赵显，皆是一笑。
越香凌刚想说明来意，赵显已先说，“明日在集英殿，朕会亲自与北朝的使臣谈贸易的事情，这次太子不会参加。你们一定都觉得朕把赵康立为太子，是做了一件蠢事，可现在，”他指着山一样的弹劾奏折，“可明白朕的用意了？”
玉翩阡摇头，越香凌点头。赵显伸手按了按额头，指着玉翩阡说，“子襄，你仔细给玉官说说。他的脑子，只顾钻研歌舞了。”
“皇上把他立为东宫，给了他机会，同时也把他放在了满朝文武的监督之中。当年先皇病危，他甫一干政，就让南北朝关系破裂，影响至今。这次他一回来，又公然在集英殿侮辱北朝的使臣，对翁大人不敬，重臣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弹劾他，从而对他执政彻底失去信心。另外，将他置于眼皮底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再敢搞什么暗杀的小动作，我们也能洞察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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