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大惊，“皇后，你……”
翁怡君点头，“是的，臣妾都知道！裴大人那双天下绝顶的儿女，正是陛下您的亲生骨肉！陛下！裴大人和皇子此刻就在南朝，您还要等到何时？”
赵显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把翁怡君扶了起来，“皇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和她……也许再不可能。”
“为什么？难道拥有陛下的圣心，还不够吗？”翁怡君握了握拳头，朗声道，“五年前，陛下初登基的时候，朝廷内外一片反对之声，光是暗杀就有十数次之多，九死一生。不能去找他们母子，难道不是为了他们着想？”
赵显摇头，目光哀痛，“你不了解她的个性。她宁愿吃苦，也不愿朕骗她。”
“那便由臣妾出面向她解释。无论如何，不能让陛下的骨肉落在民间，落在北朝。现在国家安定，陛下也没有后顾之忧，不想一家团圆吗？”
赵显抬手，柔声道，“皇后不要着急，朕心中有数。”
“陛下！您日盼夜盼，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为什么等来了，却又忽然退却？”
赵显摇了摇头，“不是退却。朕想求得她原谅，却不想用皇帝的身份强压于她。无论事情的结果怎样，时隔五年，这一次，朕一定会面对她。”
翁怡君看不见面具背后的那张脸。只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疲惫，彷徨，还有很多她无法解读的东西。皇帝也是人，纵使是站在最高的地方，仍然希望有一个人能温暖地贴着心房。
裴凌南穿戴整齐，牵着裴大走出驿站。晚霞的余光里，越香凌一袭碧衣，像是一株柳。
他迎过来，牵过裴大的手，微笑道，“裴大人路上小心。”
裴凌南点了点头，低头对裴大说，“光儿，你要听越叔叔的话，不要调皮捣蛋。这里是金陵城，不是上京城，懂了吗？”
“娘，你放心吧，孩儿有分寸的。”
越香凌向裴凌南点头示意，然后就把裴大带走了。裴凌南内心有些许不安，多看了裴大一眼，直到他在街角消失，才俯身上轿，赶赴南朝的宴会。
宴会在皇宫中的仁政殿举行。
来之前，裴凌南就听阮吟霄说了。这次的南北议和并不是南朝大部分大臣的意思。在狂妄自大的南朝人看来，北朝不过是教化未开，女人当家主政的落后国家，根本没有实力与强大的南朝相抗衡。且不说贸易的主动权掌握在南朝人的手里，南朝握有珍贵的丝绸和茶叶等物品，单说在崇光皇帝的治理下，国力日盛，就是攻打北朝也绰绰有余，所以崇光皇帝议和之举遭到了大臣的极力反对。
阮吟霄下结论说，这次的和谈，不会那么容易。
裴凌南下了轿，便遇上了入宫来的南朝的几个高官。之所以说是高官，因为他们都穿着正一品的红色朝服。裴凌南很恭敬地行礼，那几个高官却冷哼了一声，径自从她面前走开。
裴凌南在太学的时候，刚刚入仕的时候，这种待遇受得多了，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宏伟的宫宇，灯火通明，像是一座巨大的琉璃宫灯。裴凌南踏上通往仁政殿的白玉阶，忍不住回头俯瞰了一下皇城。南朝的皇宫，像是一本厚重的史书。这里的每一片砖瓦，延绵了数百年。它们都有故事，见证了每一个王朝的兴衰。
裴凌南踏入仁政殿。箜篌琴筝，像发自于山泉的泠泠之音，殿上的舞姬彩袖翻飞，像是花中的蝶仙。她被内官带到末席，和几个女官结伴而坐。女官们看到她来，纷纷站起来，“大人，南朝的人真是太过分了，凭什么让我们坐在角落里？我们的官职可不输给那些男人啊。”
裴凌南却悠然坐下，“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看看他们这出戏预备怎么唱下去。还没斗就认输，倒显得我们怕了他们。”
她这么一说，女官们的心安定下来，又重新坐下，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
对面席座上安排座位的南朝礼部官员看见了，有些悻悻然。本来以为把她们赶到角落里，可以气一气她们，最好让她们当众离席。可是她们反而自得其乐起来。他怨恨地瞪了裴凌南一眼，裴凌南刚好看着他，遥遥举杯相敬。
所有的官员都到齐之后，崇光皇帝和翁皇后才入席。翁怡君特意环视了大殿一圈，目光停在裴凌南的身上。她几乎肯定，这个女子，就是皇帝心里的那个人。虽然并没有什么夺目出众的长相，但眉目之间有一股英气，有与南朝的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
赵显照例说了一些宾主尽欢的话，宴席便正式开始了。酒过三巡，南朝的官员率先发难，“听说北朝今年出现灾荒，国库收入不及我朝的三分之一，如此国力，还谈什么重开贸易？”
北朝的官员无人敢应声。因为正使阮吟霄，被安排坐在首位，副使裴凌南被安排在末位，互相之间无法通气。而平日里配合搭档习惯了的男官女官也被生生地错开。这种情况让北朝的官员又憋屈，又憋气，气氛变得很尴尬。
阮吟霄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角落里一个声音说，“天灾人祸，是人力无法避免的。前几年长江水患，南朝的国库还不是亏空了？我以为，我朝没有亏空已经是大幸了。何况贸易一事，对于两国来说是互惠双赢，跟国力似乎也没有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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