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握住她的手腕就往洗衣房外扯。
见大贝勒脸色阴沉,突然拽着织心往外拖,其余在洗衣房里的丫头都吓住了!
织心没有挣扎,任由他拽着自己将她拖到后园。
「说!」他撂开手,厉色喝斥她:「谁给你胆子自作主张,居然叫冬儿来侍候我?!」
「冬儿大了,该学着做些细活儿。老是让她洗衣、烧水,对她不公平。」她面无表情,答的云淡风轻。
「没想到你菩萨心肠,如此为人着想!」他冷嘲,脸色冰寒。「自甘堕落降为干粗活的丫头,这就是你要让我难看的做法?」
织心脸色平板,直直看他。「织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贝勒爷说过织心是人,是人便有思想,有意志,所以织心要冬儿替代,可贝勒爷又不允。织心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贝勒爷顺意?」
雍竣冷眼看她。
她凝眸回视。
「顺意?」他柔声冷目,阴沉词锋一字一句:「你又何尝,真正顺过我的意?」
她—恸,心窝幽幽酸起来。
「奴婢是奴才,自然事事要顺贝勒爷的意,只是这『意』是奴才的意?还是主子的意?贝勒爷是主子,织心是奴才,奴才与主子本就是两种人,永生永世搭不上的两个阶层,奴才以为顺了贝勒爷的意,成就了奴才的性情,却惹贝勒爷不高兴,可奴才愿服膺为奴,又不讨贝勒爷欢心,既然如此,贝勒爷干脆就端起爷的架子,摆布织心、命令织心,这样织心能安心做个奴才,贝勒爷纵不顺意,也不会有个逆主的奴才惹您发怒。」这话说得既白又露,毫无迟疑没有退缩。
她已安心如此,就要把人的耐性拧尽,至于他怎么想,那已无所谓。
他将那香袋赠人,寒她的心,倘若那银链未索回,她的心便已死。
他不将她看做奴,可又不愿明白她的心,她赠他的绣袋不过是可以随手馈赠的物品。既是如此,她宁愿做个奴,也不要这恩惠的施舍。
雍竣看她的眼,寒到心底。
九年来这长长久久的许多日子过去,他相信从无一刻,他的婢女曾经真正心悦臣服。
「你以为,你真能安心做奴才?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说出这番话,你就不能是个奴才!可惜你八岁进府,卖身为奴,命运注定,身不由己!」他冷眼看她。
「让织心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个奴,至少也有奴才的价值。」
「你以为,你当真配做个奴才?」他寒声冷笑。「身为奴才,你太过伶俐聪慧,太过坦白固执。织心,你不配为奴,从来就不配!」
她僵了脸,怔怔看他。
「既然不配为奴,那就出府,嫁人为妻。」他说。
织心脸庞一瞬间凝白。
雍竣冷眼往下道:「娄阳贝勒愿纳你为侧室,他问你的意思。」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他亦面无表情回望她。
半晌她平声回话:「奴婢既是奴才,奴才必须从主,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奴才便做什么。奴婢的命运由贝勒决定,凭贝勒爷要将奴婢转卖,或者赠人为妾为奴,奴婢没有怨言也没有意见。」
她不再反对,不再表露心迹。
因为既为奴,吐露她的心思便是可笑,她意欲何为永不足挂齿。
雍竣冷脸相待,及至此时,已不必与她多说余言。
「那么,就做好准备,出府,嫁为人妻。」他冰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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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道身为奴,便是可悲可悯?
至少,做好一名奴才,也可得主子的喜爱,就像福晋为她张罗嫁衣、妆奁,为一名奴才做了连作梦也不可得的一切。
织心坐在她的屋里,瞪着小桌上绿荷送来的那一盒宝贵首饰,里头亮灿灿的翠玉珠宝,她看着,没有表情。
女人爱珠宝,为加添自身的美丽,然而一个奴才要珠宝何用?即便嫁为妾,珠宝于她更形突梯怪异,物化了她的人格,仿佛告诉众人,她是珠宝买来的,一活生生的人。把这样的东西戴在身上,只有可笑。
「织心,你瞧,福晋待你多好?还赏赐了这许多翠玉珍宝给你。」绿荷语带羡慕。
「绿荷姐,这个珍宝盒,请你代我送还给福晋。」她把宝盒盖上,交回绿荷手中。这个珍宝盒,她必须退回去。即便福晋要生气,她也不能收受。
绿荷张大眼,她不了解。「你怎么了?这是福晋送你的,为什么要还给福晋?」
「福晋送的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织心淡淡说。
「你不能收?」绿荷不懂。「为何不能收?就因贵重吗?可这是福晋的心意。」
「我明白,但有心意就够,织心领情,可这样的厚礼我绝不能要。」她说。
「可是——」
「绿荷姐,如果你不能代我将宝盒交还给福晋,那么我可以自己去见福晋,亲口跟福晋道谢,谢福晋这几年收留织心的恩德。」话至此,她拿起宝盒便往屋外走,一路来到福晋的四喜斋。
绿荷跟在后头,心头忐忑。
福晋正坐在厅里喝茶,跟前有两个小丫头侍候,不意雍竣也坐在堂前。
「织心!」一见织心,福晋笑开眉眼。
「福晋。」织心福个身,转向雍竣问安。「贝勒爷。」她眼未看他,身体僵硬。
雍竣未吭声,他的眸盯住她,诡淡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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