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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美丽的挣扎(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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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我刚这么想,防灾无线电便再次响起:

“晚上好,这里是糸守镇政府。”

这声音既不属于早耶香也不属于她姐姐,而属于镇政府负责播音工作的某个大叔。我时常能听到他的声音。

“目前正在确认事故状况。请各位民众不要慌张,留在原地,等待后续指示。”

我赶紧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显然政府方面已经发现了无线电的源头,并联络了学校。早耶香已经被老师带走了,而敕使那边也将深陷窘境。

“重复,请各位民众不要慌张,留在原地,等待后续指示。”

不能原地等候!得赶紧让播报停止!

我跑离县道,从沥青路的缝隙中钻了出去,拨开灌木丛沿着斜坡向上爬。这是通往政府办公楼的近道,光着腿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穿梭相当吃力,皮肤一阵阵刮痛。蜘蛛网糊在脸上,还有不知名的飞虫飞进嘴里。

我总算翻过斜坡,再次在沥青路上跑了起来。附近空无一人,唯有防灾无线电在命令大家继续原地等候。我一边跑一边吐出积蓄在口中的唾液,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汗水以及蜘蛛网。双腿发软,步子踉跄,但我还是不停地跑着。尽管身处下坡,我依旧没有减缓速度。很快我便来到了一个较缓的拐角处,身子差点撞上护栏,而下方正是通向湖面的斜坡。

“……咦?”

身体突然有种不协调的感觉。湖面正闪着淡淡的光芒,我一边跑一边望过去。

不对,不是水面在发光。风平浪静的水面正倒映着天空,镜子般的湖面上显现出两条光芒四射的长尾……两条?我抬头仰望天空。

啊,彗星终于——

“……裂开了!”

* * *

我顺次切换电视频道,发现到处都在异常兴奋地报道着这场天体秀的突发状况。

“没错,彗星的确一分为二了。”

“事先完全没有预想到呢。”

“此等景象简直如梦似幻……”

“基本可以肯定是彗星的内核裂了开来。”

“应该没有超过潮汐力和洛希极限( 注:当行星与卫星距离近到一定程度时,潮汐作用就会使天体本身解体分散。),所以只能认为是彗星内部产生了异变——”

“国立天文台目前还未对此现象发表任何……”

“类似事件还有一九九四年时苏梅克——列维9号彗星坠落木星,当时彗星至少分裂成了二十一个碎片……”

“到底有没有危险性呢?”

“彗星其实是冰块,在坠落于地表之前应该就会融解。即便形成陨石,准确地坠落在人类聚集区的几率也非常之低……”

“即时预测碎片的轨道相当困难——”

“能够见证如此壮观的天体现象,而且日本此刻刚好又是夜晚,对于生存于这个时代的我们来说,这无异于千年一度的幸运——”

“我出门看看去!”

我忍不住站起身来,和父亲说了一声后便跑出门。

我来到附近的高地,眺望夜空。

无数辉煌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有着另一个东京似的。景色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 * *

我独自奔跑在停电后的小镇里,分裂成两块的彗星让我愈发感到寂寞。

——谁?谁?那个人是谁?

我一边凝望着彗星一边跑着,感觉随时都会跌倒。我拼命思考着。

——重要的人,不能忘记的人,不想忘记的人。

离政府办公楼已经没多远了。而那颗彗星也即将化作陨石,无情地落下。

——谁?谁?你是谁?

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加快脚步。

——你的,名字是?

“呀!”我不由得叫出声来。

脚尖被沥青路上的小坑绊了一下。要摔跤了——刚冒出这个想法,地面已经近在眼前。我摔了个狗啃泥,在地上连打好几个滚,刺痛传遍全身,视野天旋地转,而意识也渐渐消弭。

但是……

耳边依旧能听见你的声音。

“为了避免醒来的时候我们忘记彼此。”

当时你是这么说的。

“我们把彼此的名字写下来吧。”

我的掌心写着字。

我瘫倒在地,睁开双眼。

紧握着的右手出现在朦胧的视野当中。我想张开手指,但手指相当僵硬。尽管如此,我还是缓缓地将五指撑开了。

掌心里写着几个字。仔细一瞧——

喜欢你

瞬间呼吸几乎停止了。我想站起身来,却使不上力气。花了好久之后我才重新靠自己的双腿站在沥青路上,接着再度看向自己的掌心——一种似曾相识且令人感怀的笔迹,写下了“喜欢你”三个字。

你这么写……

泪水瞬间迷蒙了双眼,某种如波涛般温暖的东西和泪水一道从体内涌出。我哭着,笑着,对“你”说道:

“你这么写,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啊——”

我再度全速跑了起来。

我已经无所畏惧,也不害怕任何人。我已经不再寂寞。

因为我终于明白。

我恋爱了,我们恋爱了。

所以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所以要活着。

我要活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星辰坠落,我也一定要活下去。

* * *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彗星的内核会在近地点碎裂,更没人想到其内部藏匿着被冰层覆盖的巨大岩块。

小镇当天正好在举办秋日祭典,彗星落下的时间是二十点四十二分,而撞击地点正是祭典的主舞台——宫水神社附近。

陨石落下之后,以神社为中心的广大区域瞬间被毁灭殆尽,撞击坑直径接近一千米。与之邻接的湖水随之流入,小镇的大半区域都淹没在湖水之下。糸守镇从而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为严重的陨石灾害舞台。

我眺望着下方葫芦形的新糸守湖,回忆着过往的惨状。薄薄的晨雾之中,静谧的糸守湖反射着阳光,让人难以想象这里便是三年前那场惨剧的舞台。

回想起三年前在东京看见的彗星,居然带来了这样的灾难,我着实有些无法释然。

我独自伫立在遍布岩石的山顶上。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身处此间。

我突然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中有条似乎只画了一半的横线。

“这是……什么?”

我小声嚅嗫道。

“我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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