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一次他的手刚一搭上徐曜的脉搏,躺在床上的男人却突然呼吸一促,猛地睁开眼,漆黑如墨的冰冷眸光,不带一丝虚弱迷蒙地与冰朔一瞬不瞬地对视。
冰朔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指下的手腕已经被抽走。徐曜沉着脸拔下身上的银针,随手甩出去,似乎想要扔掉,但不知怎么却动作一顿,轻轻丢到冰朔面前,冷声道:“我说过,不想死的话,别再靠近我!”
冰朔小心收起银针,叹气道:“我倒是想离你远远的,可惜我师父耳提面命,为医者一定要有仁德之心,不能见死不救,谁让你在哪受伤不行,非要让我碰到呢?”
事实上,白秋奕虽然是有这样的训示,但那是当规章制度让他走过场一样背诵的,还真说不上什么耳提面命。只不过,因为你长得比较像我一个朋友,而他在另一个时空,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没办法对你见死不救——这种理由能随便说出来吗?
徐曜面色一沉,猛地直起身就要离开,却只觉双膝一软,脑袋如被重重轰击了一下般嗡嗡作响,随即便“砰”一声倒在床上。
冰朔在他如要杀人般的目光中,笑得万般温和无辜地倾身将一枚遗漏的银针从他左肩上取下来,轻笑道:“忘了说了,这些银针取出来,是要按顺序的,否则很容易截断血脉运行,导致四肢僵硬,无法动弹,效果与截穴没什么两样。”
“咳咳……”一旁的陆昊远刚喝进去一口水就被呛到了,捂住嘴一边咳嗽一边忍不住笑,只觉得罪了医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徐曜真不是一般的可怜。
Two.
徐曜被强迫“休息”,冰朔总算也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眼前突然一黑,一条干毛巾被丢在脑袋上,遮住了他的视线,耳边传来陆昊远漫不经心地声音:“救死扶伤完了,还不快去洗澡?”
松软的毛巾贴在脸上,慢慢吸走了发梢的雨水,也驱散了部分寒冷。他仿佛后知后觉般记起,陆昊远从下床后,膝盖上就一直摆放着这条干毛巾。
冰朔抬起头,看着陆昊远温润淡然的神情,目光落在他身后不知何时搁在桌上的一个塑料包上,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一包板蓝根。
这个人总是用着玩世不恭的态度,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黑色细框眼镜后,可是,他会在自己沮丧的时候转弯抹角地安慰,会在每天清晨叫自己起床,会不动声色地准备早餐,会为了不打扰自己施救而把毛巾一直搁在膝盖上,会半夜不睡给自己准备板蓝根……
冰朔从小都是强大的,他习惯了被人依赖,照顾他人,哪怕见到了亲生父母,却也已经过了撒娇的年龄,哪怕曾与他朝夕相处面冷心热的步杀,也不是会细心照顾别人的性格。
可是唯有陆昊远,看似体弱多病、温润柔和的陆昊远,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受了他这么多照顾,更甚至习惯了他的照顾。
冰朔洗完澡从浴室中出来,很意外地发现徐曜居然还在,只见他与陆昊远面对面坐着,一个神色淡然唇角微勾,另一个眸光冷凝气势凛冽。
冰朔被这决战紫禁之巅般的氛围震得愣了愣,看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肚子却饿的受不了了,于是缓缓道:“我准备去下点面条,你们有需要吗?”
“有。”陆昊远马上道,“不过我更想要炒饭。”
冰朔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还真不懂脸皮为何物,见徐曜不说话,知道这家伙就算想吃也不会开口,认命地叹了口气,离开宿舍。
后进班的住宿条件比起精英班的虽说烂到了极点,但基础设施配备还是远超其它普通学校的。至少每个楼层都有一个小厨房,小厨房中炉灶、烤箱、微波炉、冰箱等等器具齐备这点,就不是普通公立大学能企及的。
冰朔向来懒得很,所以从来没进过这厨房,这一层住的也没几个人,所以小厨房中剩余的食材也实在少得可怜,多半还都是陆昊远每个月按时增添的。
冰朔觉得,陆昊远这人真是一身古怪。无论什么时候,他从不跟后进班的人一起吃饭。很多时候一到饭点就找不到他人,有几次冰朔回来看到他在小厨房折腾了半天端出一碗黑漆漆的东西,自己看到就倒胃口了,他却能慢条斯理地都吃完。这人不会是天生没有味觉吧?
简单的食材能处理和发挥的也不多,不到半个小时,冰朔就用托盘装着两碗面和一盘扬州炒饭回到了寝室。
小小的宿舍房间门窗紧闭,食物一端进屋,霎时间香味弥漫了整个空间。
陆昊远看着色泽鲜亮、芳香四溢的炒饭,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忍不住望向冰朔,神色复杂地道:“冰朔,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吗?”
“一碗扬州炒饭你都能扯淡,别告诉我从小到大你妈妈都没做给你吃过!”冰朔没好气道,一边把竹筷和勺子递到沉默不语的徐曜手中,
陆昊远缓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饭粒饱满有弹性,火腿的清香与青豆的鲜甜渗入到米饭中,每咀嚼一下都只觉得唇齿留香。
他露出一个赞叹的表情,吞咽下口中的食物,见冰朔一直盯着神情看似冷漠实则僵硬的徐曜,突然微微一笑道:“从小到大,确实没什么人做给我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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