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到底还是咬开了他们手上缠的布条，不然给商瞿包扎的时候不方便。
商瞿眼眸微阖，敛去一身锋利，身体因为剧痛微微抽搐，额角渗汗。
时玖几下撕开商瞿的右裤腿，把两排血洞的狰狞伤口露出来，眉心不由得蹙紧。
兽夹不知道咬过多少东西，时玖怕伤口感染，香囊里的药材又被他倒出去了。时玖心知后悔无用，简单包扎了商瞿的伤腿，借着暗沉的月色目测洞口的高度。
商瞿的伤口不能等了。他们必须尽快爬上地面，给商瞿处理伤口。
他们估量的不错，看着陷阱的深度，应该是为了捕猎大型猛兽。不知道捕没捕着野兽，反正是捕到了他俩。
时玖苦笑。
他们所在的大深坑，土壁颇为光滑。徒手攀岩肯定是行不通的。哪怕是想安静地待着等待陷阱的主人或者过路的人相救，怕也不成。
这洞底下什么都没有，连水也喝不上，只能等死。
时玖目光一转，瞥见地上的捕兽夹，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但是夜色太晚，时玖没有把握，他现在不是自己一人，还有受伤的商瞿。时玖不能冒险，便决定等几个时辰，待天色稍亮，再行动。
这么想着，时玖扳着商瞿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让他躺的舒服一些。
“疼吧……”时玖心疼地揽着商瞿，想到那狰狞的伤口就一阵心悸，尤其是……方才时玖大致摸了一下，商瞿伤到的怕是不只有皮肉，还有腿骨。如果骨头没得到好的治疗，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以后的行动……时玖简直不敢想，如果商瞿因为腿伤的缘故影响了他一身功夫……
时玖的泪光被夜色掩盖，二人呼吸相闻，一时无话。
商瞿喉结上下滚了滚，吐出二字:“……不疼。”想了想，又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时玖替他擦了额前的汗水，没戳穿他，谈起其他的事情，分散商瞿的注意力。
“你说为什么……这里会有迷障呢，这么一大片，是为了遮掩什么？你之前没多说，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商瞿抬手握住时玖一只手在掌间揉搓，考虑了下，说道:“……养兵。”
“其实这些年，师父一直在查当年曹小侯爷的事情。小侯爷在狱中死的蹊跷，师父辗转多方，终于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配合你在别院的暗室里找到的那些往来的密信……有人在掏空朝廷军队的军饷，来养自己的私兵。可惜小侯爷查到这里就遭了不测，线索也随之断了。就断在河阳。”
“那我爹……”
商瞿点头，“师父让我来河阳，保护你为其一，查河阳异事为其二。”
时玖胸腔里砰砰地跳动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事情的真相里。
“那何林……”时玖一手一把一把地顺着商瞿的发，脑中清晰得很，很快捋顺了其中的脉络。
“如果按照咱们之前推测的，何林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嗯嗯……那这兵会不会就是他养的？可是……他当年也不过跟我父亲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有通天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做下这些事情？”
“这个还不能确定，但是所有的巧合跟不寻常凑在一起指向何林，事情肯定少不了他的参与。”商瞿一根一根玩着时玖的手指。
时玖闭眼，在心里勾勒何林的样子，总觉得这般想着，事情还有些说不通。
照商瞿所说，早在时玖出生之前私兵就该存在了，可是他的兵哪里来的？他十几岁的年纪如何服众？
商瞿摇头。时玖莞尔，拍孩子一样安抚地拍拍商瞿。
“你先睡一会儿，我想到咱们怎么出去了，等天亮一点就起来行动。”
商瞿也知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未必能坚持，不听话的话只怕还会拖时玖的后腿，便不推辞，深深看了时玖一眼，合上眼帘。
时玖瞪大眼睛，努力看着天孙织锦一般的天幕，看着若隐若现的蒙纱月，把乱麻一样的线索当醒神汤一样理着，直到精神不济，终于脑袋一歪，杵在商瞿胸前，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时玖整个人窝在商瞿怀中，商瞿脱下外袍披在两人身上。时玖未醒先怒，破口喊道:“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可惜没说完，便被商瞿吻住了唇，唇齿缠绵了一会儿，商瞿意犹未尽地朝上一路吻过时玖的鼻子额头。
“嘘，你看。”商瞿把时玖抱在怀里，时玖无奈，只得小心避开商瞿的伤腿，被商瞿扳着肩膀，从他怀里稍稍抬头，一入眼便是漫天霜白，雪花飞旋。
“哇……”时玖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呼出一个感叹的单音。
新亭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好看吗？”
“嗯……哈哈……”时玖也不觉得冷了，摊开手掌让飞雪落在掌心的纹路上。
“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去北燕看雪好不好？”
“嗯……嗯？”时玖应了一声才觉出不对，回头看向商瞿，见他神色间是无与伦比的认真。
“北燕的雪比这里大，也比这里更美。”
时玖心道，这不会是商瞿他们那里什么特殊的求爱方式吧。
等此间事了……听起来遥远，时玖却第一次无比期待起来。期待诸事完结之后的日子。
“好啊。”时玖答应的痛快，“等到那时候，你就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过他们两个的日子。
“你若是想师父了，我们就随时回来看他。”
“嗯……阿故……你想家吗？”
商瞿愣了下，没想到时玖会这么问，沉默下来。
时玖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冒犯，歉意地笑笑。
商瞿本是从身后揽着他，突然收紧手臂。
“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想家了。”
商瞿低沉的声音响在时玖耳畔，听在他耳中不亚于炸雷。
时玖心里鼓胀沸腾，不管不顾地就要抱着商瞿去亲，扭头却瞧见商瞿伤痕累累的右腿，环绕他脖颈的手臂生生僵住。
商瞿勾唇，笑出声来。像是那伤腿完全不是自己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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