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呦。”老大爷端上两碗粉汤，叹了口气。
时玖心中一动，瞥了眼不远处马上张扬的身影，眼中晦暗不明。
他扭头朝老大爷道：“大爷，那人是谁啊？”
大爷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娃儿不是本地人吧？”
时玖点头，“我和兄长走生意路过这里，见城中热闹，就打算停下歇歇脚。”
“那也是了，娃儿在这里活动可得记着，那人千万别得罪了。”
“大爷您能不能和我们具体说说，我和兄长在这里卖点小东西，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老大爷的表情看着有些为难，时玖看出些许松动，忙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说出去，只是心里有所应付罢了。”
老大爷叹了口气，面色有些不忍：“两个娃儿别见怪，我老头子不是怕这个，只是……”
时玖二人方才得知，那人名叫谢良，是锦州富户谢家的独子，也是锦州知州的小舅子，一向跋扈惯了。几个月前还因为险些羞辱了一位闺阁小姐被姐夫狠狠修理一顿。这才没过多久，又出来蹦跶了。
“险些？”时玖抓住他话中的关键。
“是啊，”老大爷说着面露不忍，“前几个月闹水灾，谢家公子摔伤了腿，那姑娘可不是逃过一劫。可现在……唉，造孽哟，知州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了这般小舅子……”
时玖眼珠转了转，看来锦州知州家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还敢不从。”轻佻的声音还带着男性的沙哑，时玖听在耳中只觉得分外讨厌。
“走，去看看。”时玖开了怀中折扇“唰”一下遮去半张脸，表情饶有兴味。
商瞿点头，付了粉汤的钱，还多留下几个铜板，才随着时玖拨开人群去看热闹。
被围在人群之中的少女跪在地上，一个劲得摇头哭泣，粉泪盈盈，虽说穿着麻布衣裳，却也见姿色不凡，楚楚动人，不怪谢良动心。
“公子您放过我吧，求求您，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幼弟要照顾，求求您……”少女不停地磕头。
谢良平日里混迹秦楼楚馆，已然腻歪了那些浓脂厚粉，越发觉得这姑娘清新脱俗，也顾不上大庭广众之下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拉拉扯扯起来，“跟了小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嗯？你怕什么？”
“快别磕了，地上糙，头磕破了就可惜这白嫩的脸蛋了……”
少女身边的老夫人已是面露灰白之色，显然已经知晓这一场强掳是躲不过去了。少女浑身抖得筛子一般，求助的目光洒向四周，却没人敢同她对视，她焦急而期待地四下张望，可显然人家虽然觉得她可怜，却没人愿意为了不关己的人事得罪谢家公子。她眼眸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下来。
谢良与跟随的小厮使眼色，让他动手。
时玖和商瞿眼看着这一幕，商瞿皱眉，问道：“动手？”
时玖知晓商瞿一向最看不上这等人，拉住他的手，摇头道：“再等一会。”
那姑娘剧烈地挣扎，大约是预料到了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可她一人怎么抵得过几个孔武男子的力道，眼神空洞地被拽上了车。
地上瘫坐的老夫人以手掩面，细碎的呜咽逐渐从指缝中流淌。
时玖却不同情这位妇人，她面对强权，连为自己的女儿反抗都不敢，反倒从头到尾不吭一声，估计是怕连累了小儿子吧，时玖眼尖地看到人群里躲闪的男童的身影。
但这些都不是他管的了得。
时玖看向方才自己注意的方向，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经离开。
看样子周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时玖拉着商瞿的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塞给他，“打马腿。”
商瞿手中攥了石头，会意。
马儿的嘶鸣声和血良杀猪般的惨叫声混在一起，瞬间吸引了已经打算离开的人们。
谢良的小厮手忙脚乱地勒马救人，好不容易将谢良从马腿下救出来，一个穿守城黄官皮的人走到他们面前，看谢良鼻管下鲜血直流，不着痕迹地皱眉：“这怎么回事？”
小厮们见他穿的官服，态度也不似巴结，把他当成知州派过来的人，一个两个都心虚，面面相觑。
“知州大人让我来这一趟就是转告谢家少爷注意下自己的行为，这一来就见……”
谢良还不老实，叫嚣着要人好看：“你是姐夫派来的？快去告诉我姐夫让他封路，我的良驹骑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听话了，一定是有人动手脚！少爷一定要查出来是哪个该死的杂碎动的手脚！”
“哎呦，还不笨嘛。”时玖打开折扇，掩盖住弯了的唇角。
商瞿看了两眼那位来传话的就垂下眼眸，牵住时玖的手不再关注那边动静。
马车里动了动，被掳走的姑娘听见外头的嘈杂声音，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朝着来人就是三个响头。
“官爷明察，官爷救救小女子吧！”
那姑娘一眼盯上了佩刀穿州府官服的人，把方才发生在这边的事情这般那般的一说，那人叹了口气，将姑娘扶起来，说道：“这事我没法做主，但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定会向知州大人如实禀告。”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警告似的瞥了眼谢良，亲自将姑娘送了回去。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谢良哪里甘心，他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血水，刚才马腿踩到他脸上，蹬了一脸姹紫嫣红。那人说要告诉他姐夫，他暂时确实不好再动那个小姑娘。
谢良面露阴狠，“刚才那人长什么样看清了吧？查到了给我狠狠教训他！个狗娘养的，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小厮忙不迭应了。
“回来！让你们走了吗？”谢良一脚踹到离得最近的小厮身上：“把那畜生拉回来宰了！让老子出了这么大丑！一群废物！”
时玖扯扯商瞿的袖子：“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回客栈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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