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再没有路客退了。
她的手抚着屏风,有些发抖,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要选的。
抬眸朝外面望去,隐约,能瞧见太后安然无恙地被禁军层层保护住,虽看不见西陵夙,但,应该也是无碍的。
终是抒出一口气。
欠太后的恩德,她只能还到这了。
欠翔王的恩情,她也只能还到这了。
闭上眼睛,死亡,离得那么近,这一次,她再怎么怕,都是必须去面对。
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刀劈来的样子,是否,就能不怕了呢?
可,疼痛没有如期而至,相反,却是身子骤然腾空。
她蓦地睁开眸子,臂端萦绕的,除了血腥味,还有淡淡的龙涎香。
竟是他,西陵夙!
不容她质疑的,他一手缚住丝带,一手揽住她的腰际,带她往包围圈外掠去。
一路,寒光闪过,是暗器飞来。
虽然这一次,他没有空出的手能执剑挥出剑光,避过暗器,但,他的身形掠动得是那么快,加上刺客发射暗器的瞬间,也给了禁军最好的攻击时间,纷纷被砍杀。暗器的势头渐弱,他带着她则快要安然飞抵相对安全的地带。
可,也在这刹那,终是一枚破空而至的暗器射了过来。
西陵夙的手揽着蒹葭,除非撤手,否则,饶是避不过去的。
但,同样在这刹那,蒹葭听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时,本能地,竟是双手不再避讳地抱住西陵夙。电光火石间,有些什么熟悉的东西似要涌上来,又须臾,觅不得踪迹。
娇小的身子挡到他跟前,天水碧的舞裙垂落下来,仿同无力的凤尾翎羽一样,再绽不出华彩……
太后寿诞以刺客袭击作为结束。
帝宫中,又以皇上遇袭受伤,生命垂危做为新一轮波云诡谲的开始。
不止皇上,连翔王都同样生命垂危。
而那晚行刺的刺客眼见失势,悉数咬毒自尽,显见是一批死士。
当然,事情不会因着刺客伏诛所淡化,凡是进宫的两名近支王爷和公主都不得擅自出宫,暂且都歇在了距离乾曌宫不远的奉仁宫中。
宫内的局势,再次呈现出紧张来。
除了太医院的李院正、徐院判能进出乾曌宫外,甚至连太后都是不得擅入的,包括翔王所在的揽月殿也是一派森严。
在这派森严中,蒹葭那日返回乾曌宫后,也不曾出去。
她的身上并没有受伤,最后那枚破空而来的暗器,是西陵夙以手背为她挡去。
那瞬间,看到他的鲜血流出时,她的心,会觉到难耐的疼痛。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诛尽刺客后,昏迷的西陵夙被宫人抬走。
剩下的,唯有她衣襟残留的发黑鲜血。
一场献艺,若不是她也成了袭击目标,或许,连她都和这群刺客亦撇不开关系。
毕竟,刺客是借着她舞至高潮的熄灭灯火,才有机可趁的。
但,退一步讲,纵然袭击了她,她并没有受伤,不是么?
所以,倘说她是同伙,也无可厚非。
而她并不忐忑于这些,忐忑的,只是翔王和西陵夙的伤势究竟怎样。
这份忐忑,在翌日晚上,随着海公公叩响她的屋子,终是有了定数。
“蒹葭,随咱家来。”海公公睨了一眼蒹葭,道。
去的是寝殿,空气弥漫着药汤的味道,除了眉妩端着用过药盏出来,殿内,并无其余人伺候。
“皇上传你。进去罢。”海公公止步在殿门前,只吩咐出这一句。
“是。”蒹葭独自迈步进得殿去。
隔着层层的纱幔,她一层层掀进去,每进一步,她的心便沉一分。
到最后一层时,竟是怕掀开。
怕什么呢?
是怕看到他真的命悬一线罢。
因为,他其实完全不用顾及她的,若要救,也完全能假手禁军来救她。
毕竟,她起初救他,是为了太后,是为了翔王。
可,他却亲自再入血煞的包围圈,带她离开。
所以,她真的怕。
纵然,从海公公让她就这般进去,按着常理,该是他伤势暂无大碍的表现,可,她还是怕。
“杵在那做什么?”
纱幔后传来他的声音,并没有一丝的气虚,反是显得她有些心虚。
也随着这一句,她终是下定决心,掀开那一层纱幔,低垂眸华,进得内殿:
“奴婢参见皇上。”
“过来。”他唤她,言辞间不辨任何情绪。
“是。”她依言前行,直至榻旁,低垂的目光,看到他修长的手递向她,那只手上包着不算薄的绷带,正是为了她所受伤的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仍是避开那伤处,指尖才轻轻搭上他的,却被他猛地一拉,她的人措不及防,跌到龙榻上去。
龙榻旁是黄梨木雕刻的金龙触须,甫撞上去,说不疼是假的,可她硬是忍着,没有吭一声,只任他拽近:
“既然疼,为什么不喊?”他薄唇边勾起一抹哂笑。
“奴婢不疼。”她摇头。
其实,她强忍着疼痛,摇头的样子,是让人想怜惜的。
可,这种楚楚的样子,进了他的眼,却不得不和别有心机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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