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同叶添走出营帐,她的眼角余光只是往旁边瞥了一瞬,便停住了脚步。
“紫苏,你怎么了?”叶添关切问道。
尉迟蒹瞥向士卒打扮,正低着头的韩斯年,她招了招手,道:“你到我身后来,护送我回营。”
韩斯年低着头走过来,站着尉迟蒹身后。
叶添虽疑惑,却也没有多问。这短短几百步路,尉迟蒹走得心惊胆颤。她与韩斯年同床共枕多月,自然一眼便能认出他,可他此时不该在回京都的路上么,怎会跑到叶鲁明的军营中来?
她左右张望着,生怕有人盯着他们看,认出韩斯年来。
终于到了营帐前,尉迟蒹对叶添道:“叶添,我要睡了。”
这其实是叶添的营帐,但是尉迟蒹的意思很明显,她要睡了,不希望叶添也在帐中。
“好,”叶添这便往旁边去了,还回头看了尉迟蒹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你进来,”尉迟蒹道,韩斯年便跟着她入了帐中。
才一入内,尉迟蒹反手将韩斯年的头盔摘了。韩斯年抬起头来,她便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张因为多日没有睡觉而一团乌黑的眼。
“果然是你,你怎会来这儿?”尉迟蒹尽量压低声音。
韩斯年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许久许久,眼中好似有惊涛骇浪,狂风骤雨,但却被极力压抑着,最后只是化作一句轻飘飘的问候:“尉迟将军,这些日子可好?”
尉迟蒹惊了一瞬,“你……”她想说你怎会知道我是尉迟蒹,但是想了想,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便道:“你知道了便知道了罢,我就是尉迟蒹,总是与你韩斯年做对的尉迟蒹!”
右眼,一滴清泪滑下,韩斯年上前一步,突然抱住尉迟蒹,紧紧抱住,“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尉迟蒹愕然,被他紧抱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时,她才反应过来,重重推开了韩斯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了?他知道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子是曾经的政敌,不该恨得牙痒痒,而后与她决裂么?为何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将韩斯年安然无恙地送出去才最重要。
“韩斯年,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来这儿,但是你该知道,此时你最重要的是带军回京,”尉迟蒹几乎是在训斥他,她不理会他的灼灼目光,继续道:“韩斯年,朝中许多官员是你爹的幕僚,他们是向着你的,还有许多文官清流,他们都不会允许太子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回去,与他们一同反对太子即位,至少给他们一个希望!”
给他们希望,那谁来给他希望呢?
方才尉迟蒹同叶鲁明的话他都听见了,她就要嫁给叶添了,他韩斯年的妻子就要嫁作他人妇了,他怎么走脱得开呢?
“我带你走,现在!”韩斯年拉住尉迟蒹的手,眼神坚定而无畏。
“我们走不出去,”尉迟蒹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她道:“你知道叶鲁明有多想要我的命么?这周围到处都是监视我的人,我根本走不了,而且你内伤未愈,单是你一人,都逃不出去,何况带着我?”
是的,尉迟蒹上一回被吴敬捅了一剑,伤在心脏右侧三分处,之前在战场上,挥剑时都疼痛不已,是身边的近卫一直护着她,她才没有倒下,现在要再跟人过招,她撑不下去,而韩斯年,之前的内伤,加上为宋蒹渡气,他伤了根本。
他一人,若是继续装作是小兵卒,或许还能逃出去,一旦打起来,万军之中,他必死无疑。
但是,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能死!
“尉迟蒹,便是死,我也会护着你冲出去!”韩斯年说得斩钉截铁,拉着尉迟蒹的手更紧了一分。
尉迟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不必你护,你自己走!”
韩斯年不说话,抓着她的手却紧紧不放,无论尉迟蒹怎么推他他都不放。
可是韩斯年若待在自己帐中太久,恐会引人起疑,她不能再耽搁了!
“韩斯年,”尉迟蒹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故作不屑,就像曾经的尉迟蒹那样,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韩斯年,道:“我就要同叶添成婚了,想必方才你在帐外听见了罢?”
韩斯年的心抽搐了一下。
“韩斯年,我一开始接近你,只是想利用你帮我在幽庭中获胜。”
“那后来呢?”
“后来我只是要引你查尉迟家的案子。”
“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我嫁予你,只是因为我杀了谭勾被拘,而只有你韩侍郎可以救我,”尉迟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但是眼神却仍是冷漠的,她道:“没有后来了,这就是全部。”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遍又一遍刮着他的心。
“你没有爱过我么?”韩斯年紧咬牙关,定定望向她。
“没有,而且,我早便想与你和离了,”尉迟蒹看着他,突然笑了,而后从袖子里掏那封休书,递给他道:“当日在睦州时我便想给你,但因接到圣旨,不得不赶往柳州,便没来得及写。”
韩斯年想起那日,那日她的确同他说要和离。
“走罢,带着这封休书,现在便走,我尉迟蒹不要你救!”尉迟蒹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当初他为宋蒹痛哭时,尉迟蒹便想与他和离了,本想好聚好散,没想到最后会以这样的 方式告别。
韩斯年捏着这封休书,颤抖着手,他不敢打开。
“尉迟蒹,不论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一定……”
“我不需要韩侍郎救我了,”尉迟蒹打断了他的话:“韩侍郎,走罢,我只要一看见你,便想起当初在朝堂上你参奏我弹劾我,我这心里便如油煎火燎,恨不得你死!”
原来她是这般想的么,原来在她心中,自己是如此不堪忍受的么?
韩斯年久久望着尉迟蒹的背影,可她迟迟不转过面来,他终究向她拱手,一字一泪:“那些斯年带给将军的煎熬,还望恕罪,”说罢便将休书紧紧攥在手中,转身往外去了……
尉迟蒹在帐中泪如雨下。
韩斯年,你既为宋蒹哭,又为何为我哭?韩斯年,教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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