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斯年此时正闭着眼，满头大汗，而无痕，承受着他源源不断输送的内力，面色由白转红，复归平常颜色。
尉迟蒹不敢走近，生怕搅乱了韩斯年，也怕自己被这团真气轰得体无完肤。
许久，尉迟蒹生生看着韩斯年脸上的汗越冒越多，最后聚成一股从他颚下滴落，她捏了捏手上的澡巾，想替他擦一擦，却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终于，韩斯年放下了手，半阖着眼，靠在床壁上，一身疲惫。
屋子里的真气骤然收敛，尉迟蒹立刻端着水上前，拧了一把澡巾，将垂坐在一旁的无痕的脑袋抬起来，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道爬过半张脸的剑痕赫然呈现，幸而不深。
脖子上的伤痕却比脸上要深得多了，幸好在侧边，没伤及要害，血也止住了。尉迟蒹替他擦了擦颈间的血，一盆水就全被染红了，透着股浓浓的血腥味。
咦？尉迟蒹发现他脖子上有一块红色怎么也擦不去，再细看时，才看出这是一块兔子形状的胎记。
韩斯年本想将尉迟蒹赶出去的，待他半睁着眼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却又罢了，毕竟他现在也虚弱得很，要封住她一个弱女子的口，他有的是法子。
给无痕擦洗好了，尉迟蒹便看向一旁的韩斯年，他的脸色一向是瓷白的，如今更是白得惨淡，他闭着眼睛，没了那道清冷的目光，看起来就柔和了许多。
尉迟蒹看得怔怔的，竟鬼使神差地将那澡巾伸过去，想给他擦擦汗。
也许她并不是真想给他擦汗，只是想抚一抚这如玉般的面庞。
不过，巾子染了血。
她这便掏出了自己的浅紫色帕子，像是在擦拭一具精美的瓷器一般，轻轻擦拭着韩斯年的脸，帕子很快便被他的汗水浸透了。
那头却突然掀了眼帘，一道冷厉的目光直直射向尉迟蒹，似在说：“本世子命你，立刻拿开你的手！”
尉迟蒹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帕子便落在床上。
“那个，”尉迟蒹舔了舔嘴唇，脸上开始泛红，嗫嚅着：“我看你出了许多汗，所以就……”
她垂涎人家美色，被当场抓包，帕子也忘了捡，窘在一旁。
“今日之事……”韩斯年坐直了身子，声音带着一丝威慑。
“我一定不会说出去，”尉迟蒹非常自觉地接了话，她今日实在发现了他太多的秘密了，通常这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尉迟蒹做出一副又怕又慌的表情来，表示自己真的很胆小，真是很无辜，真的不敢将今日的事告诉别人。
韩斯年目不错珠地盯着她，直盯得尉迟蒹都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他才缓缓说了一句：“罢了，你将今夜的事忘了，回府歇息去吧！”
“好，”尉迟蒹应了一声，她知道今夜韩斯年是没力气再去查任何事了。于是这便放心地站起身来，抱拳道：“世子爷，后会有期啊！”说着便又挤眉弄眼地对他一笑，转身往外走……
韩斯年觉着这眼神怎么这般熟悉呢？就像……就像朝堂上的尉迟蒹诡辩成功，笑看向他。
此时已是深夜，筵席也才散，尉迟蒹这便挤在人流里出了韩府，眼见着众人都坐上马车，疾驰而去，她一人孤零零的，没见着自家姐妹，也不知哪一驾是江府的马车。
“原来是江家三小姐？这么晚为何不干脆留宿在韩府？”笑得有些诡异的叶添站在尉迟蒹身后，语气里是满满的讽刺。
他很讨厌别人觊觎他的女人，哪怕是还没得手的，所以自从韩斯年大庭广众之下将尉迟蒹抱在怀里，后来的筵席对他来说便是一种折磨了。
这小美人儿怎么也得是让他尝过头一遭，才能轮到韩斯年呀？
只不过叶添一个没有功名的世家子弟，还是不大敢公然在韩府筵席上抢人的。
尉迟蒹瞪了他一眼，也不再等自家姐妹，便往官道上走……
被韩斯年遣出来送尉迟蒹回府的马夫见周围已没有一个人影，只得悻悻地回去复命了。
深夜的官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只听见几声粼粼的车马声，幸而这一路上是整齐的商铺，门前的灯笼都亮着，尉迟蒹借着灯火，背着双手，一路哼着一曲江南小调，往江府去……
直到走出去老远，听着愈来愈近的车马之声，尉迟蒹才回头一望，正见叶添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掀开帘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他的眼睛如皎皎明月，居然看起来很……干净。
“怎么不唱了？”叶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尉迟蒹不想理睬他，回过身去，快步往前走。
可是，他却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难得身边没有人，她想自在地走一走都不成，这个叶添，真是个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公子哥！
不过，既然他要跟着，那不如干脆蹭他的马车好了。
“叶公子这是要一路护送我回府么？”尉迟蒹突然回头，冲叶添喊道。
叶添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过就是想逗弄一下她，送她回府？他还真是没有这个打算。
“既然如此，为何不邀我上去，却只在后头跟着我？”尉迟蒹停了步子，歪着头，笑着问道。
她只当自己还是以前武功高强的尉迟蒹，一点儿也没觉着怕。
“那三小姐便上来呀！”叶添眯着眼睛笑起来，他对这个女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毕竟半夜三更敢上他马车的女子还真是没几个。
尉迟蒹也不扭捏，避开了叶添伸出来的手，自己攀爬了进去。
“叶公子知道京都有哪些好玩儿的地方么？”尉迟蒹无半点女子的娇羞，直接便问。她常年在外征战，对京都其实并不熟悉，再加上本就不醉心玩乐，这方面的了解自然比不过生长在京都，浸淫在风月场多年的叶添。
她其实也是无话找话，毕竟孤男寡女的在马车上，实在有些尴尬。
叶添璀然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正了正身子，回道：“京都有八景，南宫柳，菡萏楼，西郊烽火，落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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