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等了多久, 那水里渐渐浮上个人来。沈慎之的猜测, 还是有一点靠谱的, 他确实是自己下去的。
那人的样子, 跟普通的刚从水里出来的人没什么两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衣服湿透，看起来甚至还有两分狼狈。只是对方气质还不错，即便如此, 也显出一点从容来。
他从水里上来之后, 就一直心不在焉, 一边看着手里好像罗盘一样的东西，看着指针疯狂乱转，一边紧紧的盯着水里，眉头皱得死紧, 仿佛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竟然并没有注意到就站在他不远处的两人。
“来晚了一步, 看来得去找师叔了。”那人轻叹了一句, 仿佛喃喃自语道。说完，他转了身, 猝不及防看见了沈慎之两人, 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然而他却很快收敛了神情，整理了一下衣物：“两位也是得了消息, 往这里而来的吗？”他像是误会了他们的身份。
楼景明一贯沉默寡言, 面对陌生人时犹是, 因而他并没有说话。
沈慎之并没有否认，从善如流的问道：“现下情况如何？”
男子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这件事发现得太晚了……只怕再过些时日，怨气冲天，女鬼脱离了束缚……届时就不仅仅是那座桥了，路过这条江的，一个也别想幸免。”
“女鬼是暂且被困在了那座桥上？”沈慎之问道。
“原本是。她为人所杀害，死不瞑目，被弃尸这江中，怨气凝结于尸体之上，于是尸体不浮也不腐。她借雾气杀人，把责任推诿于意外事故，以此暗地里壮大自己的能力，而她确实做到了。这样看来，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她有意识的做出这些事情，去为恶。”男子叹了一口气：“她原本因为怨气太深而被迫停留在这桥上，而等她吸收完因果恶念......恶鬼出笼，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来早一些，找出凶手，再超度她就已经足够。如今......”已经晚了。错已经铸成，恶鬼无法回头。他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她是在这水下？”沈慎之问道。
“是在这水下，说来惭愧，我十岁修习玄学，如今已经十多年，然而我却接近她都不能够，还险些被她反击伤到。实在汗颜。”男子道，说到这里，他突然好像想起来了一样，问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曾互相认识过。我姓洛，名祈安。不知是否有幸，可以结识二位？”能言善辩，倒是十分善于交际。
沈慎之似乎在思索，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回答道：“我名沈谨，字慎之。景明。”他把头转向楼景明，轻轻喊了一声名字。
楼景明已经明白了沈慎之的意思，他有些犹疑，到底是上了前自我介绍道：“......楼景明。”说罢，他已把目光落在了他处，不看洛祈安了。
他这样简便而漠然，倒显出几分孤傲，冷落了气氛。所幸洛祈安并不像在意这一点的样子。
“如今认识了我也应当走了。”洛祈安又看了一眼手中不停乱转的罗盘道，顺口提醒沈慎之：“这女鬼虽然化鬼不久，半年不到，然而手上已有好些人命，如今本事不比一般。姑娘还是小心着些好。我本事尚未修炼到家，不好多留，两位也速速离去吧。”他抱拳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又向楼景明示意了一下，这才匆匆离去。
等洛祈安离去，楼景明才开了口，轻声喊道：“......小姨。”
沈慎之凝眸看着这条江，他的目光就像穿透了江水，看见了江下沉着的女尸一样。听闻楼景明的呼喊，他微微转过头：“嗯？”
楼景明也学着沈慎之的样子去看眼前的江水，他轻轻道：“又起雾了......”
沈慎之去看，却并没有看见什么雾气。天生的阴阳眼，比之后天的，到底有两分区别。
“我们先离开吧。”如果可以，沈慎之倒希望楼景明多认识一些如洛祈安这样，修习玄学的人。这样他的认知，才不会被普通人带得太偏。能够正确认识自己的能力，找到自己的准确定位。可是却也不能跟他们关系太近，楼景明这样毫无自保能力的人，只适宜了解，却不适合接近，甚至不能卷入他们的世界。除非......他们之中，有谁愿意教授楼景明玄术。这又是另一种可能了。家长么，少不得要操心一点的。沈慎之许久之前就知道了这一点。
沈慎思说了这一句后，两人便转身离开这里，楼景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有些发怔，他转过了头，看着沈慎之平静的侧脸：“小姨......”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唇边有了微小的弧度：“我看见了很温柔的光，像月亮一样，驱散了江上的雾......”他很笨拙的试图用匮乏的言语去描绘那一道光。
沈慎之手指微动，听见楼景明的话，他不动声色收回了手，去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并没有言语。
楼景明深深看了一眼那江上的景色，便不再回头，转身跟了沈慎之继续走。
“小姨，你什么时候会换回男装啊？”
“等——等一个合适的日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慎之回答道：“会有机会的。景明会看见的。”而那一天，应当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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