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衣的决心那么坚定, 几乎不可动摇。
沈慎之沉默听着沈非衣说完, 道：“你不觉得你太过理想化了吗？”他并没有被沈非衣说服, 神情仍旧夹杂着忧虑。沈非衣说着他都明白, 反而并不能使人放下心来。
“理想化？”沈非衣似乎是笑了一下：“舅舅——你不懂。我是裴家人，你不是。所以你不懂。”他的脸上的表情变做了一种冷漠, 又似讥讽：“你心性旷达隐士之姿，不介意家人蒙受冤屈魂灵不安，我不行。这件事你不必插手, 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沈慎之失了表情。他看着沈非衣。沈非衣却别过了头, 并不看他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显得极其僵硬。
“亲人之间不要因为这些事伤了和气。”卫淮执主动打了圆场：“连累什么的,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的吧。非衣作为裴家人，想为裴家申冤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现下函河关大胜，班师回朝，或许皇上开心, 就正好重审了这件事也指不定呢。”卫淮执倒是十分乐观的样子：“先生其实也没必要打击非衣的信心。他想要去做, 就让他做好了。如果不去做怎么能知道, 到底会不会成功呢。”
这样的天真简直愚昧！沈慎之不相信皇帝。如果让他去找皇帝申冤，他自己倒宁愿去杀了皇帝报仇。可是一贯谨慎聪慧的沈非衣, 偏生在这个问题上与他拧巴了起来, 甚至说出了那样子几乎是诛心的话语。
“随你开心就好。”沈慎之冷笑：“总归你心里面早就做了决定了。旁人的劝诫你也没打算听。就这样吧。”说到这里, 沈慎之直接拂袖而去。卫淮执本想阻拦，却没能拉住了沈慎之。
“唉......”卫淮执看着沈慎之的背影, 一时间也有些无奈：“非衣......这......”
沈非衣有些失神, 脸上一瞬间的后悔闪得太快, 也几乎没人看清了。他抿了抿唇，重复道：“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他自己不懂我。”
卫淮执叹了一口气：“非衣，你一向最有主见，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向来只有我们猜不着的，没有你做错了的。我也不问你其他，只问你一句，你回答我就好。”
沈非衣凝眸看他：“你问。”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它也许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这么做吗？”卫淮执问道。
“是的。”沈非衣回答道，神情仍然很坚定：“非这么做不可。”
“既然如此......”卫淮执点了点头，神情认真道：“那么你就去做。我会帮你的。”
沈非衣抬眸看着卫淮执，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笑意：“我知道，你其实也不赞成我的。对不起，谢谢你——”
他其实都知道，都明白，但是这件事......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非这么做不可。因为他姓裴。这一个理由就已经足够。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样的话。”卫淮执道：“关于那一天，具体事宜，我们商讨一下？”
“......好。”
沈慎之当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沈非衣如此油盐不进，让他觉得十分焦虑。关于沈非衣说的话，他倒没有真的很生气，只是沈非衣的态度十分恼人罢了。
这些年来，皇帝做的事情，任何一个眼睛不瞎的人都没法子把他当作是个明君的。喜怒不定，行事荒唐，不顾大局，耽于玩乐......莫非沈非衣这么聪明的人，还当真以为，皇帝是被人蒙蔽了双眼，才显得这么昏庸？
沈慎之不同意显然是没什么用。沈非衣不听他的话，他也不能以长辈的威严去压了沈非衣。他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了，长辈的话，他会听听，却绝不会奉为圭臬。
沈慎之思考了两天，同卫淮执谈过一次之后，才总算是堪堪劝服了自己。总归这件事中，最要紧的卫淮执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何必如此担忧？沈非衣现下这个状况，分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他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后果如何，那么倒不如多准备一下后续工作，避免之后这件事兜不住。沈非衣很少有自己的事情想要去做，且如此坚定，倒不如如了他的愿，让他放手一博。而之后的事情，他们来解决就好。他们总会是沈非衣最坚实的后盾的。
既然已经商议好了，其他的倒也不必多说些什么。大军显然不可能都带走的，还需要留有足够的士兵驻扎函河关。卫淮执把一切都安排好，统计好了众人的功劳，才带着大军往京城而去。
经过上次之后，沈非衣和沈慎之两人之间也没有再说话，也说不准是谁在生谁的气。
这次回京，卫淮执也带了老军医。虽然他年事已高，不宜奔波，然而他意愿十分强烈，卫淮执自然也不忍心拒绝他。他对于敌人残酷，对于亲朋好友，总是忍不了要心软一些的。
老军医非要跟着回了京城，当然是因为他那位师兄。有生之年，便是黄土一抔，他也想再看一眼的。
大军暂时驻扎的时候，老军医总是喜欢来找了沈慎之闲聊。聊医术也好，聊师兄师父也好，总要聊一些什么东西的。两人正在说话之际，沈慎之突然听闻了什么声响，他抬起头去看，便见了卫淮执推着沈非衣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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