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竟来过美国很多次,即便没在A城呆过,可英语流利,会吃会玩,少年心性却办事稳当,颇有以前余味的感觉。
周沫想,为什么是以前余味,现在的余味不是吗?
余竟带她去吃手工冰淇淋时,她看着他笑没了的眼睛和露得恣意的虎牙,明白余味少了什么。
他常笑,但很淡。
那天的冰淇淋都不甜了,周沫盯着余竟的笑脸,嘴里微微泛着苦。
余竟帮哥哥解释说,考试月学生都特别忙,大学是小组作业不是一个人可以自由安排的,而且余味学分修的很紧凑,所以更加忙,让她理解。
周沫当然理解,放平心态,跟着余竟吃吃玩玩,只能怪自己申签后太激动,一刻等不得地买了机票,忘了算他空闲的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一闭一睁,日子嗖嗖划过。
周沫和家里视频才不得不接受,还有一周,她就要回去了。
余味忙完了一门大课和一件大事后终于得了半天空,和同学借了车带她出去兜圈。
而周沫已晒黑了一圈,防晒霜恨不得晚上都抹上,虽然很高兴他得了空陪她,可是丑丑的自己她好羞。
余味骗她好看的,她也不信。
她不知道这里的太阳SPF30的防晒指数都防不住。在S市她都不怎么涂,虽然面上有淡淡的雀斑但基本不影响美感也极少晒黑,却不曾想人生最黑的时候竟是在最需注意形象的美国。
这下她出个门走到哪里,看到有镜子都要撇开眼,多看一眼眉头都要堆小山。
余味尽量分散她的注意力,也暗叹,幸好自己比较忙,没有白日在外头转悠,不然铁定也要被嫌弃。她黑不黑不让她看镜子就行,他黑了她那眼神里含的嫌弃能让他想扁她。
余味借到的车是一辆基础款奔奔,同学买的二手车。
坐在车上,周沫一反常态,不再扒着车窗往外望。
司机是余味,她的注意力便全挂在了他身上。余味抓方向盘的骨节真好看,余味开车真稳当,余味怎么这么帅,侧脸也太好看了吧。
一条小路伸展至天际尽头,除了汽车的低鸣就属周沫肆无忌惮的眼神最扰人。
“沫沫,你睡会吧。”
“不要。”
“你不睡你来开。”
“我不会开右边。”她这才发现余味左耳旁边有个洞,手指下意识地碰了上去,“你这儿有个洞哎。”
“洞?”他偏头躲开她的手指。
“就是像耳洞但不在耳朵上,在鬓角内侧。”她凑上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奇怪哦。”
“天生的吧。”他转动后视镜,想看看,可车子行驶中,看不太清,遂作了罢,也没多想。
一路向东,他说就兜兜风看看风景,这几日在城里转了个遍,今日看看无人之地的美。
周沫靠在副驾,刚开始还不习惯,平时面前还有个方向盘呢,今天这视野着实开阔,也没遮挡物,有安心的人在旁,轻松起来。
天边的云霞覆得不留余地,红橙黄各个色阶似递进又似乱序。
周沫在美国六点半的黄昏里看醉了。
他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开了七八十英里,天边的深蓝也从红橙黄中蹿出,不知不觉,眼前的光线黯淡了下来。
天色全暗时,余味将车停在了一片空地。
远处一盏橘灯莹莹亮着,余味从后座将准备的零食包拿出来,“要吃什么?”
周沫开了车灯,琢磨了一下,“还不想吃,坐车坐久了还没胃口。”
“那下车吧。”
“啊?”周沫看了圈外面,什么也没,连个像样的路灯都没,怀疑道:“在这里下车?”
余味没说话,率先推开车门,干燥的热风吹来,T恤勒出上身轮廓。
周沫跟着下来,晚风将长发拂起,裙摆扑棱,空中摆动。这里没有任何遮挡,风也很大。
更为震撼的是,满天繁星。
平日抬眼总有边角轮廓的天空,此刻没有任何建筑遮挡和灯光污染,星星终于变成了书本里的,数都数不过来。
余味倚着车门,仰起头,“有一天和同学去找一个器械公司的投资商,那人没空见我们,我们一无所获,回来得晚,半路上车胎又爆了,差不多这样的地儿,车还不是我们的。当时我就有点烦躁,因为第二天还要考试,那一瞬间北京的那种无力感又盘在了心头。”
周沫望着他,心一抽一抽地疼。
“我下车就看到这景,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讲话间,他声带振动,颗粒摩挲绷紧的颈部,有点痒又好舒服,在不一样的环境下,发声都变得有趣。他轻笑,将目光从头顶的星空投向眼前的星空。
周沫张着嘴望着天,想了会摇摇头。
夜色掩去他的笑,唇角勾出回忆的感慨,“我想到了愚梦巷。”当时,心一下子静了,在大自然的面前,那些困难和挑战好像并没那么可怕了。
周沫想了想,又抬头看向天空,“是星星吗?可是我记忆里的愚梦巷没有这么漂亮的星星啊。”
他们两人一车,置身深蓝星光罩下。
在S市的钢筋水泥里呆的太久,突然一切解构,周沫蓦地不适应起来。愚梦巷101号的天空就小小方方的一片,不似这处。
她面向星空,甚至扑面了股窒息感。
这份自然的星象美,对于她这个城市筋骨的人来说,太过磅礴和震撼。
余味手搁在车门上,歪头逗她,“我记忆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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