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悦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忍下来了，轻轻吐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烦躁的情绪，往前走去。这时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有人正在这副画背面，能从挂画的下方看见一双腿。
这人好像从他们进入这个展厅之后就一直在他们对面。虽说背面也有画，但是看画的频率和他们一模一样就有点奇怪了。
她有些好奇地趁着移步的时候从两幅画中间的空隙瞅了一眼，登时一怔。
只见陆离一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另一只臂弯挂大衣。视线从她停住的脚上移到了脸上，眼神带着一点“终于被发现了”的戏谑。目光无声地往她身边的男人扫了扫，唇角勾起来，摊开手做了一个“你们自便，我不打扰”的手势。
祁悦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她知道他今天要回来的，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一时有些无措。方向平见她停下来，问：“累了吗？这些画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去吃饭。”
“这里只能往前走。”她说。
“咱们可以从画下面钻出去，不用绕弯儿，比较近。”方向平十分机智地提出了抄近路的方法，完全没有考虑到祁悦穿着这样的裙子不合适做这种动作。
祁悦看他一眼：“我还想再看一会儿，如果方老师有事，可以先走。”
方向平立马道：“咳，我再忙，陪美女的时间肯定还是有的。”
同一句话用不同的语气、由不同的人来说，会表达出不同的效果。
如果换王川来说，就带了一点点挑逗的意味，裹挟在自然而然的玩笑之中，是染着桃色的风情。如果换陆离来说，沉和的音色让整句话有了性感的成分，绅士又撩人。但现在由方向平说起来，美女两个字咬了重音，又带了莫名其妙的笑，让人觉得轻浮又油滑。
祁悦没说话，缓步向前走。
而画的背面那人也同时迈开长腿，闲庭信步似地随着她走。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幅幅的画，只有在间隙处有一瞬的视线交汇。
她看画，他看她。
灯光柔和，他的目光也很柔和。明明安静无声，祁悦心里却像是乱成了喧嚣一片，脸上滚烫，背上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忍不住抬眼瞪他，他笑了起来，唇角含趣，眉目温存。反倒将她弄得更窘了，飞快地扭开脸。短短一段路，偏偏显得很长，走到出口她整个人都快要熟成包子了。
陆离没有跟出来。
方向平从闷热中透过气来，如释重负地说：“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有一个小菜馆的家常菜做的特别好，量足又实惠，就是有点儿远，要坐两站地铁。”
祁悦将雨伞取出来递给他，没理会他的提议，而是问道：“方老师觉得我怎么样？”
男人愣了一下，说：“我给你打九十分。”他添了一句，“剩下十分的要在婚后慢慢考验。”好似笃定了祁悦一定会与他结婚。
祁悦眼神明亮：“可我是短发，你不觉得没有女人味吗？”
“哎，漂亮的女孩留什么头发都好看。当然，我觉得你留长发会更好看的。”
“你不觉得我非主流、精神空虚吗？”
“没有没有，你知识面挺广的，肯定也爱看书吧？那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今后……”
她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再问：“那么，你觉得我幼稚可笑吗？”
“怎么会。”他脸上笑出了鱼尾纹，“你挺好的，知性大方，我觉得我们很合拍。”
“可是我玩网络游戏，怎么办？”
“呃，其实……游戏嘛只要下决心戒掉就好了。比方说把电脑卖掉。我就打算以后家里不装电脑，有空闲看看电视手机……”
“我不打算戒掉游戏。”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极淡，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我对你也没有一点儿兴趣。我非常讨厌那种只凭主观臆断就给一群人打上各种标签的人。对于我来说，和你待在一起，还不如打游戏来的愉快。”
方向平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呆住了。
“我会和介绍人做个交代，以后不要联系了。再会。”祁悦说完就走，靴子踩到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方向平追了上来，说：“哎你怎么说走就走，你要不愿意戒游戏就不戒好了，这是多大点的事情，我们……”他说着便伸手去拉祁悦的胳膊，还没抓到就被人挡住了。
陆离的故作惊讶表演得十分自然：“好巧，你也来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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