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心疼他们的哥哥,和所有人一起葬身在了那场火海里。
沈溪石知道这么多年,言倾心口一直压着顾家大火这一块石头,那样残酷的梦靥,他不知道言倾是怎样克服的,今时今日他竟还能看见一个正常的,会哭会笑的言倾,可是他知道,悲伤和绝望随着那场大火,深深地镌刻在了言倾的灵魂深处。
那是一个不能碰触的地方,而眼下,随着大理寺对承恩侯府灭门惨案的审判,掩盖在灰尘瓦砾和地下骸骨里的秘密,必然要在言倾的眼前再一帧帧地闪过,他能做的,只有抚慰和陪伴。
待言倾情绪平复了下来,沈溪石将大理寺卿和他说的沈令毅的情况又和言倾说了一遍,当年确实是沈令毅负责对承恩侯府下的手,一个是太皇太后的母家,一个是沈太后的母家,他们的利益必然是冲突的,而陛下明显更倾向于先帝倚重的顾家。是以,当初他们得到了指令的时候,才会义无反顾地动手。
这个指令,沈溪石没有明说,顾言倾也知道是太后。太后一直忌惮先帝留下的遗诏,而那时候顾家对沈溪石还在明面上抛出了橄榄枝。
说到底,若不是顾言倾爱慕沈溪石之事闹得汴京城人人皆知的地步,也许顾家不会这么快遭了暗手,也许会等到沈溪石快成年的时候。
这期间,也许会有什么变数能够拯救顾家,可是一切都没有可是了。
“溪石,溪石!”顾言倾揪着沈溪石的袖子,呼吸滞重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沈溪石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阿倾,不怪你,这是你我和侯府注定的命运。”
即便没有言倾,只要有那道圣旨,承恩侯府也不会罔顾先帝的遗诏而看着他被伯府的人养废或致残。
谁也没有想到,沈太后会如此丧心病狂。
“太后会如何?”顾言倾低低地问沈溪石。
“她是皇兄的生母,但杀了我的母妃和你的亲人。”沈溪石贴在顾言倾耳边,声音极低,“阿倾,相信我,她会得到惩罚的。”
顾言倾微抬着头,往进了溪石认真的眼睛里,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
承恩侯府的事再次在汴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想不到七年前的那场大火,是明远伯府世子所为,接着沈令毅连失庆州和汾州的事再次被提了上来。
沈溪石交上去徐参知和丹国细作的信笺,楚王爷在大殿之上读出来的时候,满朝文武皆惊,便是魏国公爷惊出了一身冷汗,明远伯知道,他们的大势已去。
很快明远伯府被削爵,沈令毅被处以午门斩首,沈太后得到消息的时候,当即在寝宫里昏了过去,却是中风了,口眼歪斜,每日只能躺在床榻上。
从年末到第二年出了正月初九,汴京城一直笼罩在一种极为压抑的氛围内,正月初十,周王和周王妃上了皇室玉谍,只是周王妃的名字不是顾絮,而是顾言倾,承恩侯府沉冤得雪,陛下下旨周王和周王妃膝下的子嗣日后可许一人过继到承恩侯府,继承爵位。
传了半年多,顾絮和顾言倾两者关系的风言风语终于廓清,汴京城的人都说沈溪石长情,也有的说沈溪石当真是好运道,竟真的能够将一个“已死”之人等了回来。
上了玉谍的第二日,周王殿下以不日就要赶往封地为由,准备办一场告别宴,向官家要了一些宫人来府里帮忙。
顾言倾名正言顺地见到了朱阑。
朱阑着了一身粉色的宫装,和普通的宫娥的宫装样式相似,只是材质更好些,领口和袖口也更精致些。
在顾言倾的厢房里,朱阑眼圈微红,轻轻唤了一声:“二姐姐”。
顾言倾抱着她,唤了一声:“妹妹”。
半晌,朱阑微微挣脱了顾言倾的臂膀,擦着眼泪笑道:“二姐姐,我再给你冲一碗茶可好,我小的时候,可费力学这些了,一直想着等我回了侯府,我就每天给你们冲茶喝,我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说我又聪明又伶俐,你们肯定会喜欢我。”
顾言倾努力睁大了眼,想将眼泪挤回去,却还是红了鼻尖,拿着绢帕给朱阑擦着眼泪道:“嗯,仪柔又聪明又厉害,我们都很喜欢你,阿姐一直说,等你回来,我就不是最小的了,不能再任性,要让着你。”
朱阑眼泪更凶了,她一直知道侯府的人没有忘记她,可是每天在外祖家醒来,又不自觉地觉得,汴京城里头有哥哥姐姐和弟弟,一家人其乐融融,许是将她忘了。
可是没有,大姐姐的意中人知道她,二姐姐也知道她。
她没有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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